“封阁主,你的手为何会变作这副模样?是因为修炼了‘醉雪凝冰’吗?可这武功是正道功法,又并非魔教那些邪功,你的手怎会变得如此呢?”
  封含清一言不发,眼底的暗潮看不分明。南宫不念的语气似是在真心求问,顿了顿又道:“哦,在下明白了。‘醉雪凝冰’是随醉雪刀问世的,本是一套刀法,寒气凛冽,而你没有醉雪刀,刀法被你练成了掌法,凡人一双手,如何能抵挡得了这般森寒之气?怪不得你这么急不可待地找醉雪刀。”
  南宫不念正说着,不经意间扫到白千雪,见他眼眸低垂,面无表情,南宫不念却感觉得到,白千雪此时不会好受。他便不想再说了,站到一旁。
  正派众人都盯着封含清,苦量禅师道:“封阁主,适才萧施主所言,是否为实?”
  封含清迟滞片刻,微微扬首,忽地笑了笑,将负于身后的手缓缓放下。众人连忙看去,只见他双掌青紫一片,表面仿佛覆盖着一层冰冷的寒霜,向外透着阵阵寒气。
  众人大惊失色,连连退后,与他的距离又拉远许多。封含清却极为平静,甚至有些终于卸去伪装后的释然,道:“罢了。早知你们是被密信骗上山时,我便已猜到是有人在设计我。”他看向花子蹊,“唐小赢之死,也是设计的一环,与我无关。他是我在鬼市交易来的杀手,素来最痛恨魔教之人,替我做了好些事,我杀他做什么?”顿了顿,又道,“萧姑娘所言为实,其他人,是我杀的。”
  摘星阁众弟子震惊万分,邱寒睁大眼睛,望着封含清,难以置信地道:“师尊,真的是你?你……杀了葛师弟他们?平日你不是最疼葛师弟的吗?他死后你还很伤心,闭关了许久……”
  他说着说着,自己也觉得不对了,却不忍说出口。萧云霓道:“封阁主那时闭关,一是因他手掌的异变发作;另一个原因,是方便抽身去万家庄吧。不止是万家庄那次,细想起来,我们去十方妙门时,封阁主也正在闭关,原因亦是如此。听闻封阁主自年少时就甚为勤勉,经常闭关参悟武学,想来都是因双掌之故,不能在人前显露,才假借闭关之名的吧。”
  封含清坦然地点了点头,唇角微弯,不知是在叹息还是在笑:“原本我还在犹豫,要不要杀葛峰他们三个。这一犹豫便晃了神,被葛峰一剑划破衣袖。他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我只能杀他。”他停顿须臾,又道,“怪只怪他太会讨我欢心,在我闭关之时,亦时常随侍左右,无意中见过我这双手掌。在万家庄时,他又见这双寒掌,识破我的身份。我再喜欢他,也不能冒险留他性命了。”
  南宫不念蓦然想起葛峰那张尤为惊恐、无法瞑目的遗容,他原以为那是畏惧死亡所致,却没有想到,竟是因葛峰在死前认出凶手是他的师尊,才会不敢相信、惊愕难掩。
  殿内响起了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封含清的这番辩解,让人甚感遍体生寒。他扫视着正派众人,看到他们既震惊又显鄙夷的目光,似乎被刺痛了,道:“诸位同道,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如果你们中有人像我一样,见到‘醉雪凝冰’,会不想将它占为己有吗?”
  人群中,有人暗暗思量、不置可否,但也有人正气凛然,道:“你这是什么话?江湖正道中人,无人会不对‘醉雪凝冰’动心,但那释念寺的住持明明都将秘籍借给你看了,是你贪欲太重,担心秘籍又被他人看到,为一己之私,竟灭了释念寺!你杀了对你有恩的住持,又为醉雪刀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甚至连自己的徒弟都杀,我们怎么可能和你一样?!”
  封含清轻笑一声:“你们以为我想这样吗?修炼‘醉雪凝冰’,若无醉雪刀消弭寒气,手掌便会被寒气侵蚀,疼痛刺骨。我修炼此功十余年,久而久之,寒气日积月累,到了如今发作愈频,再不找到醉雪刀,我这双手就该废了。”他微微停顿,“所以,不是我想去杀人,是不得不如此。”
  南宫不念实在听不下去了,道:“不得不如此?什么叫‘不得不如此’?你的一双手,难道比别人的命还金贵吗?再者,你也说了,寒气是‘日积月累’,你的手方会如此,那你因何不在初露端倪之时,就停止练功?你就是舍不得放弃,何必给自己找借口,装作一副无可奈何之态?”
  封含清仿佛被他戳中痛处,脸微微抽动着:“我苦修多年,从一个功法泛泛的弟子做到摘星阁之主,看尽多少冷眼,历经多少磨难?要我放弃修炼,我宁愿去死!别人的命,只是……别人的命罢了。”
  南宫不念道:“你真是无可救药。”
  封含清笑了一声:“哈!你们都无比正直、毫无私心,那好啊……”他伸手一晃,手中多出一卷书册,“这就是‘醉雪凝冰’,我倒要看看,你们做的……是不是像说的这般高尚!”
  众人的目光霎时都落到了秘籍上,南宫不念眉尖微拢,预感不对。封含清蓦然将那书册抛至半空,随即一掌击去,书脊被击散,片片书页在大殿上方翻飞,坠向人群。
  寂静的大殿忽地如水般沸腾,有数人见秘籍散落,已按捺不住,纵身去抢。他们一动作,那些尚在犹豫的人也跟着去争夺,而自有人看不惯,要阻止他们,人群登时乱作一团。
  苦量禅师道:“阿弥陀佛,诸位请静一静,莫要为此争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