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岭穷,财富聚集在建州和鲤州,其他六州经济困难,州城中心比京城附近的村镇都不如。
  而就是这样一块贫瘠的土地,一个月前,划为瑞安王的封地。
  封地穷,再次返京不知何年马月,库房里的东西留着腐烂积灰不如卖了换钱,缺的吃的用的抵达封地就地购买。
  魏游一目十行,眼神在最后账目最后一笔大额银两上打了个转,合上册子:“嗯,不错,护送的军队今明两日确定,通知一个月前租赁的镖局吧。”
  “是,今日早朝或有大人刁难,奴才听闻一些大人不满拨款之事。”刘和德道。
  “怕什么,金口玉言。”魏游语气淡淡。
  “那赈灾粮米一事?”
  东岭暴雨洪涝,多州出现饥荒,急需朝廷开仓救粮,此次王爷前往封地外,还授命赈灾东岭。不过这次赈灾给的不是粮米,而是银两。
  为了避免层层贪污,赈灾银两派人送去而非层层交付,赈灾物资经过太多人的手,最后用于赈灾的或许只剩下三分之一,前朝更甚者,十五万赈灾银两剥削剩一万多,结果可想而知。
  前朝没了。
  但这次运款的是王爷……
  马车拐弯晃悠了一下,刘和德收起心思,不管陛下给粮还是给钱,都不是他该管的。
  魏游把单子扔给刘和德:“不急,等下了江南再议。”
  “王爷若到江南购置粮食,沿路能省不少麻烦事。”刘和德自行解释道。
  魏游却说:“买粮?谁说本王要买粮?”
  赈灾怎能不买粮呢?
  那饥荒的百姓如何安排?
  刘和德心里一提,他以为王爷成婚后有所改变,难道老马失蹄,看错人了。
  “那王爷该如何——”
  魏游有一下没一下摆弄着进宫腰牌上的“瑞”字,手臂忽然被人撞了一下。
  他转过头。
  上车后充当隐形人的某位东倒西歪,困顿的脑袋一下没一下地撞空气,强撑着眼皮克制入睡的欲望。
  晚睡又早起,合该困了。
  王府虽在内城,距离皇宫不远,但前往皇宫的路算不得平整,马车座位下铺了一层软垫,他坐着都觉得颠簸疼,更何况身边这位。
  魏游腾出点位置示意人躺着休息一会儿。
  那头江盛见魏游看过去,以为嘲笑他体力,他强打起精神正襟危坐,还狠狠瞪了魏游一眼。
  他可是强大的人鱼。
  绝对不能在敌人面前露怯。
  刘和德醒过神,背后冷汗直流,要不是王君,他刚才差点僭越了:“王爷,王君……”
  “这些到了江南再议,府内随行人员安排如何了?”魏游没有追问他,而是换了话题。
  刘和德观察魏游的脸色,没敢多问:“此次前往东岭人数缩减为六百人,三护卫营三百六十人不变,原外院杂役匠人等减为一百二十人,内院太监丫鬟等一百人,另有管事典仪二十人。”
  刘和德说完看向魏游,见他拧眉,知道六百还是多了。
  缩了一半还有这么多人,魏游不想要也养不起:“管事本王有用,留着,典仪挑两个足已,王府不养闲人,内院人数过多,不要超过三十,外院匠人有哪些?”
  想了想,刘和德回:“大夫、铁匠长、木匠长、鞍匠长、镞匠长、羊牛马群长、绣娘等。”
  “统共多少人?”
  “约莫五十。”
  技术人员在哪里都是紧缺人才,服务业就得靠后了,再说王府就他和江盛,不需要这么多人伺候。
  “匠人不减,杂役小厮三十足已,外院不要超八十,”魏游说完瞥见刘和德面露难色,问,“还有什么问题?”
  刘和德有些迟疑:“若是太监丫鬟不超三十,后院几位……”
  后院?
  魏游静静地听着,忽然肩头一沉。
  他停下转木牌的手,偏过头,鼻尖碰到了一点冰凉。
  这是他挑的骨玉簪。
  玉簪表面雕刻着精致的花纹,看似低调清简,却与江盛清秀乖巧的样子最为适配,第一眼看到时就觉得适合他,果然,他眼光不错。
  魏游伸手轻轻拨弄了一下。
  发簪的主人许是觉得有些痒,脑袋下意识往他脖子处蹭了蹭,这一动并未醒来,许是单侧耳朵紧贴着坚硬的肩膀,靠得不舒服,他换了个着力点,又不动了。
  这番亲近显然取悦了魏游,魏游盯着他卷翘的睫毛,勾起一个浅笑。
  还挺乖。
  和早晨张牙舞爪的模样截然不同。
  “……”目睹全过程的刘和德把到嘴的话咽回去。
  四十二年的太监从业经历告诉他,这种时候不适合提“十七房侍妾”,否则他这颗脑袋估计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至于可怜无依的王君……
  为了全府的安危,您多多担待。
  -
  马车入了宫门,改换轿子。
  皇帝还未下朝,魏游事先被交代进宫后前往宣政殿,与先行前往珍妃寝殿蕊清宫的江盛兵分两路。
  宣政殿中。
  “与大莱四年交战,国库空虚,谁也不知这仗要打到何时,该放着以备不时之需,拨给东夷是下下之选。”
  “非也,一月前东岭连绵暴雨山崩,更有台风覆盖沿海,东岭商贾大多以海运获利,此次粮米不成海运受阻,境内迫不得已向朝廷求助,依老臣之见,若朝廷今日不肯出粮,日后恐有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