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没有家。
  没有可以躲避风雨的港湾,没有陪伴他的亲人爱人,只有冷冰冰空荡荡的房子,缺少烟火气。
  即使穿越古代,那也是名义上的亲人,像是一个标签贴在头上,那位是父亲这位是哥哥,依然没有归属感。
  如今,有人告诉他,他们组成的是一个家。
  魏游承认,他心动了。
  是心动眼前的人还是心动这个无意识的提议,目前,魏游自己也不清楚,不过他知道江盛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
  望着江盛滔滔不绝停不下来的嘴,魏游递过一串烤好的鱼:“需要王府支持吗?”
  “哪方面?”烩香的鱼肉被一口撕下,看得人食欲倍增。
  魏游简言意骇:“银两和铺子。”
  江盛是有嫁妆的,说起来有点矫情,他本人认为贵重的嫁妆不属于他,所以一直没动过。要想开店,一个项目没有启动金那就是白搭,可他知道魏游把钱用来买粮了,不好意思找他借:“你还有钱啊?”
  魏游扫视自己的着装,暗想自己哪里像是个穷光蛋了。
  “身为王君,你有权取用王府库银,合情合理内无需报备,告知刘和德即可。”
  “可这是你的钱。”江盛对鱼肉,很快吃完魏游给他的一串,又伸手去拿,嘴里嗯嗯不停,说是少了孜然粉、辣椒面味道寡淡。
  魏游扫了一眼他跃跃欲试拿第三串的手,后者察觉到他的目光,怕怕的背过手当做无事发生,回过神又皱起眉思考自己怂什么,多吃一条烤鱼而已。
  难道他是一条夫管严的人鱼?
  魏游认真道:“王府的钱也是你的钱。”
  你的钱是我的钱,我的钱还是我的钱是以前江盛找对象的标准,如今实现了,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凭借敏锐的第六感,他自觉有陷阱,连鱼也顾不得了,小心翼翼问:“所以,王府的债也是我的债?”
  魏游:“……”
  感动喂狗吃吧。
  天晴时间短,海鲜宴接近尾声时,一场瓢泼大雨毫无征兆地砸下来,噼里啪啦,久久未停。船舱内避雨的人被乌云笼罩,沉重的氛围在凝聚,所有人望着陆地方向,心生担忧。
  雨水不停,山洪不止。
  南下已经三个月,不知东岭状况如何了。
  “娘,我饿。”
  “爹爹去取粮了,小宝别哭,爹爹回来就有吃的了。”
  一位衣衫褴褛的母亲怀里抱着瘦骨嶙峋的小孩温声安慰,在小孩见不着的地方,她的脸上带着一丝麻木和死气。
  他们是建州大山村的村民,因暴雨洪涝,山谷房屋被冲垮成为流民,他们命硬从大山村走到建州城,路途死了不少村民,他们的爹娘就是吊着一口气没上来,沿路土一刨埋了去。
  他们抵达建州城后靠救济有一日没一日地过着。
  断断续续下半年,屋外淅淅沥沥的雨一直没有停歇的兆头,惹人心头烦躁,再不停,朝廷的赈灾粮米见底,他们是真的要饿死在建州城外了啊。
  老天爷行行好。
  可怜可怜他们这些受苦的百姓吧。
  她偷偷抹去脸上的泪珠,有些害怕地往棚里缩了缩,转头却见外面走来一个熟悉的人影,她欣喜道:“孩儿他爹,你回来了!”
  然而这份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精神力在注意到自家男人空手而归时荡然无存。
  “没领到粮?”朱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想安慰夫君的,但胸口堵着气怎么也发不出声,只是默默替他脱下蓑衣,背过身替自己男人倒了一杯水。
  朱二郎喝完水接过睡着的儿子,居然破天荒的笑了:“衙门是没粮了。”
  “那你怎么还笑得出口……包子!”朱氏赶紧捂住嘴巴似下观望,见其他棚子的人没动静,才颤抖着接过三个大包子和二十个铜板。
  “这是哪里来的?”
  “朝廷的粮到了,需要从海船上卸货,幸好我跑得快抢在前头报上了名,才有工钱和发的肉包子。”
  “粮到了有救了!还是肉的?!”朱氏莫名有点想哭。
  “冷了点你赶紧吃,莫让其他流民看见,那些豺狼为了活命什么都干得出来。”
  朱氏叫醒小宝,分食一个肉包子,朱二郎单独吃一个,还有一个留明早吃给朱二郎吃。
  小宝像饥饿的狼崽子风卷残云把半个包子吃下肚,眼里渴望剩下的一个包子,但他仅仅吞咽了一下口水,懂事地垂下了头。
  朱二郎从自己的一个肉包里再分出一小半递给瘦的只剩下皮包骨的儿子,小宝摇摇头:“小宝够了,爹爹累,爹爹吃。”
  包子软软的,里面的肉又多又香,大概是三个月来第一次见了荤,朱氏边大口吃边呜呜流泪,吃完直接扑在朱三郎怀里崩溃哭了起来。
  朱二郎揉了揉儿子结块的头发,轻轻拍妻子的背安慰:“他们午后才到,还没卸完,船工说明日还需要过去一回,发的还是包子。”
  “是哪位大人来了?”
  “听说是京城来了个王爷,送来十万石粮食,还有五千威风凛凛的士兵护着。”
  朱氏应了一声,不敢议论大人物:“你衣服脱下来,我再帮你补补。”
  建州。
  港口地界石碑上的字在风吹雨淋下日渐淡化,接风的马车行驶近斑驳的城墙,石碑被抛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