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声音令江少卿一喜,他转过头去,一眼发现漂浮在海面上的脑袋,可没高兴多久,无边的酸意在他心口蔓延。
  弟大不中留。
  白白疼了十八年。
  遥想共在丞相府时,白白净净的盛哥儿满眼全是他这个哥哥,左一个哥哥长右一个哥哥短,可爱又粘人,哪像现在,不分青红皂白说他欺负魏游。魏游有什么好,整颗心脏就没有一处是红的,谁能欺负的了他,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
  瞧,见到人后,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黑心眼装的多可怜。
  啊呸。
  不管江少卿如何腹诽,小夫夫两个你侬我侬,把江少卿完全晾在一旁,直到江少卿实在忍不住:“行了行了,多大的人了也不害臊。”
  闹得抱住魏游才两秒不到的江盛不好意思,挣扎着想从魏游的怀里出来,被一双大手摁了回去。
  魏游上下打量江少卿,突然道:“大哥是否比本王大一岁?”
  一声“大哥”震得江少卿头皮发麻:“王爷缘何提此事?”
  魏游面无表情道:“旁人有大哥年岁的早娶亲生子,大哥一把年纪独身一人,自然不懂有夫郎的快乐。”
  江少卿:“……”一把年纪。
  你懂,你最懂。
  在海里浸泡许久,江盛的衣服早已湿透,魏游早准备一套干净的换洗衣物。魏游没忘记两条小鱼仔的事情,趁江盛换衣,拎起准备好的碗莲盆走到某个角落,蹲下身。
  在江少卿视野盲区,躲在水下的两条小人鱼鬼鬼祟祟探出头。
  捂着嘴巴偷偷笑。
  大人鱼将他们带的极好,白白胖胖,唇红齿白,十分健康。
  见到他,两双圆圆的黑珍珠熠熠生辉,下一秒,尾巴轻轻一摆,约好似的像小泥鳅一样窜到魏游跟前,华丽的尾鳍勾住魏游的手指,细嫩的小脸亲昵得蹭来蹭去,发出舒服的咕噜声。
  和他们的阿爹简直一模一样。
  魏游不禁莞尔。
  相比他离开时,两个小崽崽大了许多,只是碗莲盆小了。魏游轻柔他们的小脑袋,顺便比划一圈,发现一只手掌已经不足以容纳两条小人鱼,浮萍也无法完全遮住他们的身影。
  小人鱼不知道魏游在苦恼什么,他们欢乐地在碗莲盆里游动,也不嫌弃魏游挑选的盆小,轻盈地在浮萍下穿梭,有时利用浮萍遮住上半身,企图吓到魏游。
  幼崽总有一种天然的治愈力,魏游被逗笑好几回。
  “嗯咿~”
  江少卿竖起耳朵,好像听到了悦耳的声响。
  声音来自魏游的方向,但江少卿心里不爽,打定主意不理睬魏游,可又被魏游那处奇怪的动静吸引,心里像是有一根羽毛故意扫过,痒得不行,于是他装作漫不在乎地搔首弄姿,实则偷偷关注魏游的动作。
  魏游没有完全遮挡住。
  至少江少卿能看清,空无一物的碗莲盆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团白色。
  魏游瞥向江少卿,后者咳了一声,被抓包后也不装了,从腰间掏出一把扇子,帅气开扇:“我曾在一本古籍上见过此物,是海兔。”
  可魏游并不理会他的显摆,勾起遮布重新覆盖在碗莲盆上,隔绝江少卿的窥视。
  “并不是稀罕的东西,只是畏光。”
  江少卿不信:“王爷未免归于小气,多一人欣赏又不会缺一块肉。”
  说着趁魏游不注意,扇子聊起遮布的一角,被魏游眼疾手快摁下。可一眼能见到的东西实在不少,一闪而过的鱼尾巴自然逃不过江少卿的眼睛。
  魏游眉峰轻轻簇起,嘴巴翕动。刚想出声却被江少卿先发制人:“果然,王爷对这海蛞蝓稀罕的很。”
  手下的碗莲盆又传来一阵嬉闹的水声,江少卿一脸“我就猜到了”,惹得魏游愈发沉默。恰好江盛换好衣服出来,江少卿将魏游小气的事一通告状。
  江盛猜到了什么,脸色古怪。
  但江少卿没有察觉:“你瞧他宝贝的,没出发前就命来福定制碗莲盆,一路上生怕磕了碰了碎了,等装进盆里,又是遮阳又是防备,看一眼都不行。甚至怕海兔饿死,在海里逮住两条小海鱼养着当储备粮。”
  海蛞蝓江盛知道,是他去海底抓来的,但小海鱼是怎么回事,江盛有点蒙:“哪里来的小海鱼?”
  江少卿抬了抬下巴,示意江盛看魏游的手:“盆里,和海兔放一块儿,不止一条,有两条。”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江盛更迷茫了,海蛞蝓吃水母或者藻类,不吃鱼,他给魏游带的时候也没有带鱼。
  江盛问:“什么样的鱼?”
  江少卿肯定:“蓝尾巴的鱼,尾巴如大海般粼粼生辉。”
  蓝色的尾巴,两条,在魏游手里准备带回去。
  与魏游对视一瞬间,江盛什么都想明白了,莫名理解魏游沉默的原因。
  这不就是他们家的崽吗?!
  江少卿惋惜:“真奢侈,为了海兔,居然精挑细选两条漂亮的海鱼作为口粮,简直暴殄天物。”
  “太可惜了。”
  江少卿灵光一闪,想到一个好主意,“王爷,既然你已经有珍贵的海兔了,不如……”
  魏游静静地看着他,一双深邃的眼睛太过复杂,有江少卿看不懂的神色。
  他迟疑道:“不如把鱼卖给我吧?我赔你两条膘肥体壮的鱼,绝对比这两条的肉更嫩更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