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相可不想玩儿小孩子玩的东西,可余光瞥见夫人一副‘我就知道你赢不了小辈’,胜负欲当即上来了。过于沉浸其中,都没注意到晚膳上来了。
  还是温知念闻到香味,忍不住动了动小鼻子。
  “好香啊,念儿好饿。”
  温老夫人忙道:“赶紧净手用膳,可别饿坏肚子。你这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边说,温老夫人还亲自拧了帕子,认真的擦拭温知念的小肉爪。
  汪相看了眼酸。
  他的老妻已经许多年没给他拧过帕子了。
  “夫人,我也没用晚膳。”
  温老夫人一副才注意到的样子,“我还以为你又和哪个同僚在外边喝酒了。既是喝酒,也应该用了些菜。”
  温知念忙道:“喝酒伤身,不好的。”
  汪相:“……”一老一少一唱一和,显得他在这个家很多余。
  不过,在儿孙们都在外时,家里多了个小孩子,的确热闹许多。而且这小孩子吃什么都香,连带着他都跟着多用了些。
  饭后,汪相并不委婉道,“天色已晚,宫里即将落钥,殿下也该回去了。”
  “可念儿想陪着太奶奶,”温知念抱住老夫人的胳膊,“念儿可以住下来的,这儿很大的,念儿很小,装得下。”
  汪相开始怀疑如果小公主住下来,妻子没准会去陪她,留他一人在房间。
  哪有堂堂公主和人抢夫人的?
  汪相倒是想直接问‘你来我府上到底有什么目的’,可被夫人的瞪了眼后,还是闭嘴了。
  好在太子安排的侍卫提醒了这位殿下,他终于送走了这位小祖宗。
  人一走,汪相便开门见山。
  “殿下怎么会来我们府上?来了几次?”
  正亲手整理木板的温老夫人笑了笑,“哟,咱们相爷是在审讯犯人呢?”
  “怎会?”
  汪相不得不起身帮忙整理,“只是你也能察觉到,近来多事之秋,十四公主又与太子走得近。我也快致仕了,少生些事端,对孩子们也好。”
  温老夫人兀地停手。
  “夫君的确是老了。”
  汪相心里‘咯噔’了下。
  “以往,哪怕被下狱,夫君也不会胆小怕事。”
  “不过,”温老夫人话锋一转,“我也没好到哪里去。以前发誓说不沾皇室的事,现在还是沾上了。”
  汪相听懂了,“十四公主果然是有备而来,她所求何事?”
  温老夫人轻笑了声,“她连着来了三日,你在衙署里待到那么晚,我又嘱咐了仆人。你没发觉很正常,不过……”
  “不过……”
  温老夫人一时不知如何组织语言。
  她要如何说?说他们是一本书里的角色,还是说过几年小公主就没了,太子被废了,紧接着那些皇子公主死的死的残的残,宏王登基葬送了大周江山?
  亦或是说她的夫君在太子被废京城陷入乱局后,都没能安稳致仕,就暴毙于政事堂?还是说他们的孩子在乱世之中骨肉离散?
  她是宗室女,享受了好处,该为大周江山,大周百姓着想。
  她也有小家,会为夫君孩子们着想。
  一只苍老的手覆上她同样苍老的手上。
  温老夫人偏头,迎上夫君无奈的笑容。
  “你向来有分寸,我便不多问了。”
  “哼。”
  哼笑一声,温老夫人又坦白,“念儿没明说,不过,她很在意皇宫布局,特别是永宁帝期间。我对此知之甚少,就看你了。”
  “永宁年间的皇宫布局?”
  汪相毫不费力的想到一件事。
  “永宁帝的确和我说过一件事。”
  *
  转眼腊八。
  整个京城已是银装素裹。
  温知念一大清早就爬起来,兴致勃勃的要在福泽宫堆个雪人。
  林姑姑拿着缝了一圈白毛领的大氅追在她后边。
  “殿下,再穿一件罢。”
  “不要,穿多了没法堆雪人!”
  兴致勃勃的伸出肉爪,小公主突然想到堆在福泽宫只能他们看到。大冬天的,又不能为看个雪人,就把太子贵妃喊过来。福泽宫距离东宫和琼玉宫实在是太远了!
  “嗯……”摸摸下巴,小公主很快想到一个好主意。
  今日没有朝会,天气又冷,建光帝沉溺在温柔乡,快到晌午才离开某个美人的宫殿,准备回寝殿。
  半途,他听到李有福提醒今日是腊八节,又想到了淑妃和宏王。
  往年这时候,他们三人都会聚在芝兰宫用膳。
  不过,若是他较为喜爱的妃子,他也会让人赐下一些东西。
  今年,他却不打算与淑妃宏王相聚。
  宋统领藏下的玉佩,四公主的彻底投靠,周相的隐瞒……如此种种都表明,那对母子心大了。当母亲的泄露他的行踪,当儿子的竟和大彦人合作。
  建光帝原本很气,冷落了两人许久。可转念一想,没了自己,宏王根本没法在太子还在时名正言顺登基。他便重新审视了这场刺杀,认为宏王打算栽赃太子才与大彦人合作,并不打算真的刺杀他,可偏偏大彦人心怀鬼胎,假戏真做。
  这份猜想里有多少是他不想承认自己是孤家寡人,认为自己既拥有帝位,也拥有爱情亲情,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