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栋半年前来到海西市就任市委副书记兼市长。
周楚楚是在三个月后第一次见到他。
某天，周楚楚的部门领导，市政府研究室主任郝贵林把她叫到办公室。
“楚楚啊，新来的程市长要亲自牵头开展一项关于产业信息化方面的调研，要从办公室、研究室、工信局和开发区几个部门单位抽调人员组成调研组。我特意跟领导推荐了你跟我一起。”
“我？我的级别和资历都不够吧……”周楚楚迟疑。
“年轻人，哪来这么多条条框框。推荐你，主要是考虑到你有工科背景，文字功底也比较扎实，之前不是在省里发了不少产业建设方面的信息和调研么？另外，你爸又是正邦纸业的老总，也是咱们这次调研的重点对象之一，你对相关情况更熟悉些。”郝贵林耐心地跟她解释。
周楚楚当然知道这些都不是主要原因。实际上，郝贵林跟她爸周正国是高中室友，在一个宿舍住了三年。周楚楚一入职，她爸就带着她跟郝贵林吃了饭。
周楚楚自己固然非常认真努力，但刚刚工作一两年就能干出成绩，也绝对离不开郝贵林的点拨和照顾。
周楚楚不再推脱。“郝叔叔，谢谢您。我肯定全力以赴，不给您和咱研究室丢脸。”
“这就对了！”周楚楚这孩子身上有股敢做敢冲的自信劲儿，郝贵林对她的照顾不光来自老同学的托付，也是出于对一个晚辈和下属的真心欣赏。
郝贵林又说了几句掏心窝的话：“程市长来了三个来月，把咱们市的基本情况摸得差不多了。这会儿要弄这个调研，看来是想在这方面出政绩。你要好好把握机会，多在他面前露露脸。人家才36岁就干到了正厅，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得到他的肯定，对你有好处。”
郝叔叔对她可真有信心。万一脸没露成，把腚露出来了，怎么办。
不过这话她不会跟郝贵林说，只能默默地把压力转换成动力。
可调研组出发那天，周楚楚还是出了个小意外。
那天早晨，周楚楚特意早起了许多，收拾完毕临出门前，突然觉得肚子里一阵咕噜，只能先解决三急问题。等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不算从容。
更倒霉的是，她刚把车开出地库，拐上小区门前的主路，突然被人从后面追了尾。
周楚楚吓一跳，等缓过神来慌忙下车查看，后面的车上下来个50岁左右的中年妇女。
周楚楚检查了一下车尾，保险杠上有几处轻微刮蹭，她着急走，就想跟对方私了。
“阿姨，您追尾，是全责。但好在我车就蹭了几道划痕，喷个漆就成。您给我600块钱，咱把这事了了。”她觉得都是明摆的事，不用浪费时间，话说得又急又快，但态度还算友好。
没想到，对方一听就炸了：“小姑娘，我正常在路上开着，是你突然从旁边蹿出来的，怎么还是我全责了？再说，就这么两道划痕就要600块钱？简直是狮子大开口！你讹人呢？”
周楚楚也不知道对方是真不懂还是故意胡搅蛮缠，但她实在没时间纠缠下去，就想自认倒霉：“算了阿姨，我正好有急事，不用你赔了。”
可对方居然揪住周楚楚的衣服不依不饶起来：“你说算了就算了？那你把我的车刮成这样，怎么说？”
周楚楚惊了，眼看事情一时半会处理不完，赶紧打电话叫她哥来帮忙。
幸好她哥住的不远，他人一到，周楚楚开上他的车就往市政府大楼赶。调研组要在大楼门前集合，一起出发。
路上，周楚楚手机响了起来，她一暼，是郝贵林打来的。
完蛋了！
她接通，先声夺人：“主任，发生了点意外，我马上就到！”
对方愣了一下，又催道：“抓紧时间！程市长和大家伙儿都到了！就等你了！”
周楚楚一看表，离原定的集合时间还差五分钟。
她紧赶慢赶，停下车后，一溜小跑跑到市政府大楼广场。
郝贵林站在一辆考斯特旁边，远远冲她挥手：“小周，这边！”
周楚楚边往他那边跑过去边抬手看表，比约定时间晚了五分钟！
她苦着脸看向郝贵林，后者抬手示意她赶紧上车。
她一上车，视线就对上了1号座上的程栋，她赶忙暼开眼睛，对着车厢里的所有人鞠了一躬。
“对不起各位领导，下不为例。”她说得忐忑又诚恳。
程栋没说话，旁人自然也不会开口，跟上来的郝贵林接道：“再有下次，直接踢出调研组！还不赶紧坐下！”
这是郝贵林在帮她解围，周楚楚麻利地走到后排，找了个隔着前面的人一排的空位坐下。
车子开出去一阵，周楚楚还没从迟到的错误里缓过来。想想自己这段时间为了把调研弄好，翻了多少资料，恶补了多少知识，熬了多少夜，别人都看不见，只会用她迟到的五分钟评价她。一时间心情低落得不能自拔。
郝贵林从前面悄悄走到她身边坐下，周楚楚赶紧揉揉眼，轻声说：“主任，对不起。”
郝贵林压低声音：“刚才工信局的邝局长都说不等你了，要走，”周楚楚心一沉，又听他接着说：“幸亏程市长给拦下来了，说等一会儿不要紧。”
周楚楚很惊讶，不敢置信地看着郝贵林。
郝贵林点点头，又嘱咐道：“这几天调研，你要多上点心，一定把调研报告写好，将功补过。”
周楚楚“嗯”了一声，不再纠结。已经发生的事情既然不能改变，那就把后面的事情干漂亮，扭转印象。
郝贵林开导完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周楚楚忍不住越过前面的几排人，看向程栋。
他正在跟旁边的人说着什么，所有人的身体都向他的方向倾斜着，还有人在不时点头。
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跟他亲口道个谢。周楚楚想。
没一会儿，大家纷纷掏出了手机，周楚楚低头一看，她也被郝贵林拉进了一个群里——“产业信息化调研组工作联络群”。
她看到程栋也低着头，好像是在操作手机，于是默默地数了数车上的人数，又看了看群里的人数——啊，程栋应该也在群里了。
这位大佬，好像很平易近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