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珠玩法很简单,每个参与者手上拿着一颗玻璃珠,地上放一颗玻璃珠,谁先用自己手里的玻璃珠把地上的玻璃珠砸进特定的小土坑,谁就取得胜利。
  崔美青觉得她哥的玻璃珠还挺好的,全黑的一个,像黑曜石,上面还有手绘的图案。
  不知道待会她能不能和老哥要一个,就算不玩,收藏起来也不错。
  看懂规则的崔美青和蒋正楷玩了几把,两人各有胜负。
  蒋正楷越玩越兴奋,在地上滚来滚去,这个星期刚穿上的干净衣服,现在已经面目全非了。
  有两个男孩不知道啥时候凑了过来,虽然不认识蒋正楷和崔美青,但他们还是十分自来熟的给她俩加油。
  两个小时后,崔美青不想玩了,她把玻璃珠还给了蒋正楷,“不玩了,你找别人跟你玩吧。”
  这会,学生差不多都到校了。教学楼后的这片空地到处都是玩弹珠的小男孩,跪着、蹲着、趴着,形态各异,表情兴奋。
  崔美青一站起来,立马有人自告奋勇:“我要玩,我要玩。”
  蒋正楷没有挽留崔美青,而是立刻投入到激烈的弹珠游戏里。
  崔美青蹲到老哥旁边,不停地念经:“哥,给我一颗,给我一颗好不好?我一颗都没有,我多可怜啊。”
  崔志青烦不胜烦,把一个全白的珠子给了她。
  崔美青拿到东西,马不停蹄地走了,可不能给老哥后悔的机会。
  星期一,升旗仪式结束后,班主任领着一个比班里小孩高壮一点的女孩走进教室。
  “同学们,安静。这是转来我们班的新同学,许星,大家欢迎。”
  班里的小孩都用力拍手。
  崔美青觉得不对劲,这个女孩的脸有点奇怪啊,眼距长、单眼皮、肿眼泡、眼神无光、额头平整。
  她还比普通小孩高那么多,一看就知道年纪大,八九岁的样子。这个年纪的小孩应该在读二年级吧,怎么到学前班上课?
  这节课结束之后,崔美青知道,她的感觉是对的,这个小孩就是不对劲,她似乎是一个唐氏儿。
  2005年,唐氏儿这个名字对普通人来说比较陌生,大家更习惯把这些孩子叫作:傻子、弱智。
  许星就是这样的孩子,她上课会跟读一些简单的声母,会读写1234,但她的反应很迟钝,说话语不成调,做什么都是慢悠悠的、机械的,手脚像是软面条,十分不协调。
  班上的小朋友很快就发现她的不同。
  天真的小朋友身上有着天真的恶意,有一些比较淘气的小孩下课后经常站在许星的座位旁边,让她做一些动作,扯耳朵、推鼻子。
  这些普通小孩做出来很正常的动作,许星做出来,带着几分滑稽。
  她按照小孩的要求把这些动作做出来,围观的小孩们哄堂大笑,窃窃私语,就像在看一只很稀罕的猴子。
  崔美青拿出班长的威严,想上前制止校园暴力,结果发现许星也在笑。
  许星笑得很奇怪,她很难控制自己的五官,嘴角弯起的角度很古怪,如同小丑的面具一般。但她确实在笑,不是苦笑,而是很开心、很开朗的笑。
  崔美青打了自己的脑袋一下,一个智商和同龄人不一样的小孩,拥有玩伴是特别不容易的事,她去制止不是给人添乱嘛。
  她只能暗暗关注许星的动向。
  很快,小孩们就厌烦了这个比他们大一点的“同龄人”。
  她太笨了,跳不起来,玩不起来,大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她也听不懂大家在说什么。
  小孩子之间需要感情反馈,一天到晚和一个只会傻笑,学人动作的人玩,那实在是太无趣了。
  许星周围聚拢的孩子很快就散开,他们找到了新的、有趣的东西。
  好在,许星也不伤心,她还是坐在座位上,呆呆愣愣的,脸上经常带着意味不明的傻笑。
  崔美青以为,许星会这样波澜不惊地度过她的学前班生涯。
  中心小学教学楼对面是一片松树林,里面种的松树是观赏松,因为种植的时间不长,还没办法修剪,远远看去就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原始松树林。
  有些松树种得特别近,有小孩会把不要的木板架在这样的松树中间,可以当作跷跷板。
  崔美青这段时间迷上了这片松树林里的跷跷板,经常拉着朱美丽、李梅和段芸仙,四个人玩跷跷板,正好合适。
  傍晚,有大把娱乐时间的小学生散布在松树林的各个角落,各种尖叫声不绝于耳。
  突然,一声嘹亮的哭声从远处传来。
  崔美青被吓了一个趔趄,站稳了之后满脸迷茫,“出什么事了?”
  特别喜欢看热闹的李梅溜到松树林边上,踮着脚,举目四望,寻找声音的来源。
  短短几分钟,松树林外围站满了人,大家都在看,是谁在哭?出什么事了?
  崔美青挤到人墙里,和大家一起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
  在学校对面的水泥路,一个看上去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被一个妇人半抱着往外拖,旁边还有几个男的在协助她。
  小姑娘哭得特别凄惨,涕泗横流、形容狼狈。
  崔美青倒吸了一口凉气,细看一番,发现在这群人旁边还跟着呆呆傻傻的许星。
  “她们这是在干什么?”崔美青不忍地问:“那个人都哭成这样了,为什么还要这样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