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拉住他,压低声音:“先别用灵力,别惊扰到了里面的人。”
  嵇灵一愣,同样放轻声音:“我没有用啊?”
  白泽视线下移,落在了嵇灵手中的古琴上。
  嵇灵向下看去,他手中古琴琴板上有金芒流转,如逸散的萤火,琴弦极细微的颤动着,似乎和什么遥相感应。
  嵇灵一愣:“难道这里有扶桑木?”
  太古遗音是扶桑木所作,天然就能和其他扶桑木共鸣,。
  嵇灵按住琴弦,小心向前方挪去。
  他们绕过巨大的石块,后落在了一汪水边。
  在漆黑的地下,居然有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寒潭色泽漆黑,水面平滑如镜,反射着灯笼冷白色的亮光,如莹莹鬼火。
  而在寒潭正中央,巨大的树木冲天而起,直刺穹顶,树木枝干虬结,树皮剥落风化,出一截赤金色的树心。
  白泽一顿:“这是扶桑树的枝叶?这里怎么会有一片这么大的扶桑树枝?”
  扶桑树是托承太阳的神树,每一寸枝干都珍贵无比,嵇灵手中只有古琴大小的一片,也足够铸就赫赫威名,但这名不见经传的神女峰内,却藏了如此大的一片?
  嵇灵嗓音发涩:“是镇器。”
  扶桑木是天下至阳至纯之物,也是镇压邪祟最好的镇器,只需要手臂大小,就足以镇压百年厉鬼,而这地下冲天而起的一段,又是要镇压什么样的邪物?
  白泽在寒潭边探寻片刻,俯下身,从水里哗啦啦地拽出一条锁链。
  他苦笑:“这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还用上了缚仙锁。”
  缚仙锁和扶桑木一样,都有强大的镇压功效,而这一截锁链头顶斑驳生锈,显然断了很久。
  能让缚仙锁承受不住灵力崩塌断裂的,绝不是一般人,而缚仙锁的断裂和外溢的阴气,也证明着这个封印摇摇欲坠,不时就将崩塌。
  几人心情沉重,同时看向树干中心。
  那里悬吊着一个男人。
  他身着黑紫色的衣衫,纹饰庄重繁杂,腰间一支扶桑木制成的长簪,无数条荆棘绑缚着他的身体,扯着手腕将他悬吊起来,斑斑点点的血迹从衣料上沁出。
  男人阖在双目,微低着头,安静的像是死了一样。
  然而死人可不会有这么强大的威压。
  他只是闭着双目,静静悬吊在前方,两名提灯的少女就有些受不住了,她们瑟瑟地发着抖藏在神女身后,可怜的像两只瑟缩的鹌鹑。
  神女将少女护在身后,接过她们手中的灯笼:“如两位所见,这便是神女峰下阴气的源头。”
  嵇灵上下打量,此地阴森可怖,面前的人更是深不可测,这样巨大的一截扶桑木镇压在此,封印却依然松动,灵气外泄,这就远不是他和白泽可以解决的事情了。
  嵇灵当机立断:“神女娘娘,这事我们也做不了主,需要上报扶桑君,由他下旨裁定。”
  他转身:“我们不要再次过多停留,先上去再说,万一惊扰了封印中的人,后果不堪设想。”
  说着,嵇灵向出口走去,他正要离开,却见身前的白泽一动不动,而是牢牢盯着前方,瞳孔放大,犹如看见了什么极为可怖的事情。
  嵇灵眉头一跳:“怎么?”
  白泽喉结微动,哑声道:“嵇灵……他在看你。”
  ……谁?
  嵇灵一愣,旋即寒毛倒竖,他豁然转身,直直撞上上一双漆黑的眼眸。
  那双眼瞳漆黑如墨,比寒潭还要冷,他定定地看着嵇灵,眸中的神色复杂难言。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
  嵇灵头皮发麻,如同被猛兽盯上了一样,他刚想招呼白泽神女快快离去,又听白泽轻声道:“嵇灵,别动。”
  白泽头上沁出豆大的冷汗,他的手藏在身后,手心抵在一片坚硬冰冷的光滑物质上。
  就在前一秒钟,这里还只是一片空气。
  那个人开了结界,悄无声息地将他们所有人包了进来!
  嵇灵和白泽是神,神女是鬼,能让一个百年厉鬼,两个神只毫无所觉地被困在结界中,这个人比他们想象的更难对付!
  嵇灵后退一步,脊背抵上了结界的边缘,他抬眼和那人对视,看似从容平静,其实汗毛倒竖。
  在一片死寂中,嵇灵小声传音白泽:“为什么他只盯着我?”
  如果是恼怒闯入者打扰了安宁,那应该平等地怨恨在场所有人,但是男人只注视着嵇灵,牢牢地,直勾勾地,似乎要剜下嵇灵的血肉。
  在一片死一样的寂静中,树冠呼啦啦地作响,那人抬眼,用一种怪异的,沙哑的语气:“扶桑,你居然还敢来见我。”
  他盯着嵇灵的面庞,一字一句的质问:“扶桑,你怎么还敢来见我?!”
  嵇灵:“……?”
  他贴着结界,和白泽传音:“什么意思,他把我认成扶桑君了?”
  白泽沉默:“或许是你身上有太阳真火吧。”
  太阳真火是扶桑君的象征,此人被镇压已久,不了解新生的仙神,完全可能因为太阳真火将嵇灵误认为扶桑。
  嵇灵心道:“这可麻烦了。”
  此人明显和扶桑君有仇,现在又将他认成了扶桑君,接下来就是不死不休的结局。
  但嵇灵也不敢自爆,说他并非扶桑君,现在男人忌惮着扶桑君的实力没动手,一旦嵇灵自爆,对方发现实力悬殊,怕不是分分钟将他们碾成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