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护士没有多说,拿起旁边分好的药片就往卞景和嘴里塞,直接塞到卞景和的嗓子眼里。
  只有三片药,形状和大小都类似于常规的阿司匹林药片。
  卞景和剧烈地咳嗽起来。
  小护士冷酷无情地抬起他的下颌,强制合上了嘴。
  好一会儿,卞景和停止了咳嗽,整个人委顿下来,委委屈屈地蜷缩在病床上,埋在脸不出声了。
  小护士掰开卞景和的嘴巴瞧了瞧,确认了口腔里没有偷藏什么药片,便满意地给他松绑,哼着小调离开了病房。
  卞景和安安静静地抱坐着。
  他听到落锁的声音。
  下一刻,病床上的人冲进厕所。
  修长的手指直直伸进嗓子眼里,狠命地来回抠挖,刺激着敏感的咽部粘膜,让人止不住地干呕。
  卫生间里很快响起一声接一声的干呕。
  良久之后,雪白洁净的洗漱台上留下一摊可疑的、粘糊的清浊液,其中丝丝缕缕的红色血迹里,包裹着两颗显眼的白色药片。
  第90章 白夜精神病院
  601号病房,卫生间。
  惨白的人造光从顶灯落下来,将狭小的卫生间照得分毫毕现。
  卞景和用双手直直地平撑在洗漱台两边,由于过分剧烈的干呕,全身脱力、眼前发黑,修长的脖颈无力地垂落,最下方的颈椎骨突起一个圆钝的角,衬得颈项清瘦脆弱。
  “呼……呼呼……”
  他剧烈地喘息着,拧开水龙头,随意用手舀了一捧自来水,漱掉唇齿间涩苦而顽固的胃酸味。
  透过生理性的水光,眼睛死死盯住台面上的两颗白色药片,目光沉凝。
  那个小护士刚刚给他塞了三颗药。
  还少了一颗。
  太迟了,方才他假装咳嗽,实则强忍着吞咽反应,才堪堪让那两颗药片停留在上段食管,好通过抠挖催吐弄出来。可剩下的一颗药片却已经进到了自己肚子里。
  脑子里又无法抑制地浮现出那行血字。
  “不要吃药”
  不知道这个药到底有什么功效,发作时间要多久,只吃一颗又能否正常发挥作用。
  卞景和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咳掉嗓子眼里的清痰。无数纷乱繁杂的思绪涌上来,一瞬间,只觉得脑子更加混乱晕沉了。
  好烦。头疼。
  越来越痛了。
  ……
  等、等等。
  好像不大对劲。
  不是因为烦忧而头晕,是真的在生理性头晕!
  体感上的头部重量急速上升,给细瘦的脖颈造成了极大的压力,他不得不俯下身去,双手抵住耳部。
  视野内,白色的、干净洗漱台开始旋转扭曲、无规则晃动,飞上了或大或小的彩色小点。整个人像是充满了氦气,虚幻的、令人恶心的飘浮感攫取了所有感官意识。
  很好,卞景和大概搞清楚自己吃下去的那粒药有什么作用了。
  他腿脚发软,却知道决不能倒在这里,引起那个小护士的怀疑,于是强撑着软面条似的两条腿,扒拉着手边一切可以用来支撑借力的家具,艰难万分地挪回病床。
  撑着冰凉的病床栏杆,他缓慢而艰难地把自己拉上床铺,啪叽一声躺平,陷入柔软的床单里。
  做完这一套动作,浑身都出了一阵热汗。
  卞景和急促地喘息着,顾不上病号服还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就合上了眼睛。
  很快,迷乱的意识被卷入了黑暗昏沉的梦境。
  病床上的人呼吸逐渐趋于平缓,搭在腹部的几根手指不安地蜷动两下,终于还是脱力松开。
  他睡着了。
  吱呀。
  刺耳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里格外明显。
  紫眼睛的美人礼貌地推开门。
  他身后跟着另一位护士打扮的年轻女性,紧身的粉色护士服勾勒出玲珑火辣的身体曲线,小巧的同色系护士帽斜斜立在头顶,几缕卷翘的鬈发在额角垂落,虽然着装不大正规,但确实俏皮可爱。
  她手臂和小腿的皮肤大片地裸露出来,在白炽灯下显得白腻丰润,肤质如同上好的白瓷,晶莹细嫩,看着便觉得这姑娘身上该有一种鼠尾草的妩媚香气。
  这应该是个漂亮姑娘。
  可奇怪的是,她脸上带了个不透明的全脸防护面罩,是那种将整张脸遮得严严实实、不露出一点皮肤的款式。
  面罩下,护士小姐眼神慌乱、飘忽不定,做足了心理建设,才终于缓慢地抬起眼,眼睫因为紧张而颤抖,小心翼翼地观察身前人的一举一动。
  这位艳光四射的大美人似乎有些烦忧。
  那双氤氲着雾气的紫色眼睛微微低垂下来,让人联想起冰冷的银色月光下,那泛起薄纱一般迷雾的平静湖面,二者共有一种虚幻的、迷梦一般的紫色。
  这双紫眼睛有着击碎一切的魔力。
  护士小姐被这种罕见的美丽蛊惑了,忍不住开口:“塞壬大人,请问国王的安排是……?”
  话一出口,出于难以抑制的恐惧,她哆哆嗦嗦地打了个寒战。
  扬没有回话。
  事实上,他专注地观察着床上的那位病人。
  很漂亮的一张脸。但比起自己,好像也不是很特别嘛。
  眉眼清郁俊秀,皮肤是一种缺乏血色的、不健康的苍白。即使在睡梦中五官也不安地皱缩着,并不难看,反而有种人清醒时不多见的可爱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