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被绑住,知道大势已去,嘴巴却不甘心,一开始是恳求,很快就变成谩骂,最后就是威胁,说是自己上面有人,被抓也没事,等事情了了,一定要报复林仙鹤,他察觉出了林仙鹤是女人,还说要先奸后杀,让她不得好死云云。
原本,这人的谩骂还是威胁,林仙鹤都没放在心上,她根本就没有把自己带入到对方辱骂的角色中,并不觉得骂的是自己,但他这句威胁太恶劣了,林仙鹤不带入自己,也感受到了他满满的恶意。
林仙鹤收回看向越来越近光点的目光,二话不说,伸手过去,一巴掌拍在喋喋不休的嘴巴上。
那人沉浸在言语发泄的快感中,见林仙鹤一直无动于衷,心中很是畅快,却没有料到,被一巴掌啪在脸上。
这一巴掌,林仙鹤还是收着力的,她是想让对方疼,却不想把对方打聋,打掉牙,打成脑震荡。
但这痛感足以令对方疼痛刺骨,脑袋发晕,耳边传来阵阵鸣叫。疼痛愈加引发了他的愤怒,他像是一头得了疯牛病的牛,不顾一切地从地上站起,朝着林仙鹤的方向冲来。
林仙鹤没有躲闪,对方头顶的灯光照得她眯起了眼睛。就在对方以为自己马上就要得逞时,林仙鹤忽然以一个灵活得仿佛被人拽开的姿势移动到一边。那人眼露惊恐,却已经来不及收力,直直冲向前方,而后重重落地。
林仙鹤撇撇嘴巴,这可不怪他,是这人自作自受,真是的,何苦白受这份罪,打不过别人就得认,瞧着刚刚被抓那人,好模好样地待在原地,一点伤都没受。
她不再搭理地上趴着的人,奔着另外一个亮光而去。
这场抓捕任务,一直持续到天麻麻亮,有人开着一辆解放大卡,沿着公路沿线往车上敛人,车上站着冀州矿务局安保部门的人,敛一个人,给一张票,车满员了就拉走,很快再来一辆。
刘燕生把自己的人都召集在一起,将票子收集在一起,数了数,竟然有七十八张,收集票数最多的是张臣,他一个人就弄了10张。
粗略数数,就他们看守的这一侧,就大概拉走了小两百号的人,全部算下来,起码得有三百来号人,他们这一小队抓的人就占了四分之一,表现相当可以了。
按照签订合同时的承诺,刘燕生和张臣带着这些票子,去结算尾款和奖金。
冀州矿务局的领导们也跟着熬了一宿,这会精神抖擞,显然对这次重拳打击的结果非常满意。见刘燕生手里头厚厚的一摞票子,大加赞赏,问了问盾牌安保的情况,并吩咐手下:“记住他们的名字,以后咱们要是有需求,优先跟他们合作!”
刘燕生连忙露出感激的表情,说些“多谢领导赏识”之类的话,张臣趁机给在座的各位领导挨个发名片,流利地介绍盾牌安保公司所获种种荣誉,愈加让领导们刮目相看。
刘燕生和张臣在矿务局领导那里大大地刷了一回脸,带着尾款和丰厚的奖金满意而归。
召集着大家,往回返,在最近的县城吃了午饭,开了三个小时候的车,便返回到了燕市。刘燕生宣布今天休假一天,大家高高兴兴,补觉的补觉,出去玩的出去玩。
林仙鹤跟梁迎春回了锦绣人家,洗了个热水澡后,倒头就睡。虽然已经是5月下旬了,但屋里头还是很凉快的,林仙鹤几乎粘上枕头就睡着了,昨天晚上一宿没睡,又干了体力活,确实比较疲累。
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香甜得很,直到被一通电话吵醒。
林仙鹤缓了一会儿,才拿起手机,电话已经被挂断,是林家富打过来的。
林仙鹤在床上腻歪了一会儿,坐起来,睡觉被打断的滋味不好受,有些头疼,她去洗手间用凉水冲了下脸,又往两边太阳穴涂了些清凉油,才略微好些。
她拿起手机出了卧室。
现在是下午2点多,次卧的门开着,梁迎春的鞋子也不在,估计是出去了,林仙鹤挥舞着手臂做运动,同时推开门,走去露台,给林家富回拨过去。
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不过,日光逐渐西斜,往露台边沿渐渐挪去,形成了一大片阴凉地带。林仙鹤有些慵懒地坐在阴凉之处的躺椅上。
自从上次收拾了楼上的一家三口后,那家人就没再弄幺蛾子,有时候路上遇见她,也像是老鼠见了猫,躲着走。只要他们消停了,林仙鹤也不是会欺负人的,自然也能跟他们和平相处。
她惬意地晃悠着身体,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通话声,鼻子里是清凉油的味道,提神醒脑,远处传来几声不甚激烈的蝉鸣,林仙鹤觉得很舒服,她越来越喜欢自己的这套房子,让她很有归属感,有种提前过上了退休生活的感觉。
电话接通了,“爸,你找我。”
林家富:“对,你过两天能不能能回来一趟,6月7号是你爷爷去世六周年的祭日,打算大办一场,你是长孙女,要在场的。”
“怎么忽然要办祭日?不是三周年时大办一次就算结束了吗?这都六周年了。再说,他的祭祀仪式上,应该不需要我这个女孩子在场,有林一鸣在就足够了。”
这位已经去世许久的爷爷,在林仙鹤的记忆中面目模糊,怎么也回想不起他的样子,他和李广妮像是两个极端,李广妮笃信林仙鹤是仙鹤转世,会给家里带来福运,为她的出生而欣喜,而在老爷子那里,不过就是个丫头片子,便是一个能给家里带来好运,也只是个不值钱的女娃娃。
提起他,林仙鹤回忆起记忆深处的一件事,那是有一年的寒假,她从豫南省赶回来的第二天,李广妮给她和林一鸣加餐,分别做了一碗卧了鸡蛋的面条。她正准备吃,这老爷子忽然拿起筷子,将她的鸡蛋夹走,放到林一鸣碗中。
她和林一鸣都惊呆了,林一鸣连忙将鸡蛋夹回来,说:“爷爷,那个是姐姐的,我吃自己的就够了。”
老爷子却还想执着地将鸡蛋夹走,林仙鹤眼疾手快地将鸡蛋夹起来,整个放进嘴里,一边大嚼,一边挑衅地看向老爷子。
老爷子眼睛圆瞪,好似随时都会扬起手中的烟袋锅子敲过来。林仙鹤毫不示弱,想着,他要是敢敲过来,自己就能把他的烟袋锅子撅了!
老爷子用他那混浊的双眼狠狠地瞪着林仙鹤,说:“你是个女娃娃,吃再多,吃再好也没用,将来还不是别人家的,还不如省下来给你弟弟吃。这些年为了供你上学,家里花了多少钱?全村里好多跟你一般大的女娃娃都不上学了,都在家里头洗衣做饭帮着干活,就你,甚都不会干,还得按月给你打钱,有这些钱攒着,都够将来给林一鸣娶媳妇的了!”
林仙鹤一听这话,心里头说不出的不舒服,她忍耐着唏哩呼噜几口将面条全吃完了,一抹嘴巴,才开口说:“我花的我爸的钱,关你屁事!看不惯你跟我爸说去,看他听不听你的!”
老爷子一向是个不爱说话的,也知道这个孙女不是个善茬,可他心里积攒了太多对父女两个的不满,今天才爆发出来的。
照他的意思,林家富合该对林一鸣最好才是,林一鸣才是家里的传后人,将来林家富得靠着林一鸣养老送终,摔盆当孝子,供奉香火,他倒好,完全反着来,干的都是没用的事儿,女娃娃养得再好,在有出息,还不是别人家的!
可惜啊,林家富翅膀硬了,能赚钱了,早就不听他的了,就连自己说啥是啥的老伴儿在这件事情上也是跟儿子站在一起的,总是说林仙鹤是仙鹤转世,能给家里带来好运,她都是被马仙姑带坏的,那个马仙姑一天天神啊鬼啊的,装模作样,还不是为了赚钱!
为了马仙姑的事儿,他捶了李广妮好几回,可李广妮就是死性不改!
现在这个十多岁的小女娃娃也敢这么跟他说话,真是反了天了,他抄起烟袋锅子就往林仙鹤身上砸去。
把忘了吃面,唯恐自己姐姐吃亏的林一鸣给吓得大哭。
林仙鹤往旁边一跳,躲过了烟袋锅子,木质的烟袋锅子掉在黄土夯实的泥地上,发出闷响。
林仙鹤弯腰,将烟袋锅子捡起来,当着老爷子的面,双手用劲,狠狠往小腿上一磕,烟袋杆碎成两节,林仙鹤把这两节捡起来,往老爷子身上一扔,转身就跑。
她不是害怕,也不是打不过,那毕竟是她血缘上的爷爷,她不能动手,惹不起,但躲得起。
回忆至此,林仙鹤不想再想下去,听见林家富说:“是你奶奶想办的,说是做了个梦,梦见你爷爷了,跟她说地下过得不安宁,去找马仙姑给算了算,说是最好给他办场法事。”
“哦”,林仙鹤随口应了一声,说:“我还得上班,好多事儿要做,就不去了。”
一向对女儿好脾气的林家富却生气了,语气也冲了,“你师父的大寿你能去,你亲爷爷的法事你就不参加了!”
林仙鹤有些发愣,一时间没说出话来,隔了一会儿,好似有些理解了父亲生气的原因。心里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并没有因此生气,反而升起了淡淡的内疚。
轻轻晃动的摇椅提醒着他,是因为林家富,她才能享受此时的悠闲生活,让她比绝大多数同龄人过得都要好,她享受得过于心安理得了。
她吸了口气,缓和了语气,说:“好,我回去。”不是为了那个面目模糊的老人家,是为了林家富。
林家富完全没想到林仙鹤竟然这么快就转变了态度。
他刚刚那个语气,一出口就后悔了,他知道过世的老爷子对待林仙鹤是个什么态度,林仙鹤又不是个逆来顺受、以德报怨的孩子,她不可能会对老爷子有什么感情的。原本,这场法事,她来不来参加,无关紧要的,可凡事就怕对比。
林仙鹤对自己这个父亲不亲近,却对师父尊重有加,这让他心里失衡了,在此时爆发了出来。
女儿骤然转变的态度,又让他的心情多云转晴,他立刻笑了起来,说:“也不算是大事,要是确实忙,不回来也行的。”
林仙鹤故意说:“那我就不回去了?”
林家富:“我就随口说说,你还是回来吧。对了,咱们市的机场修好了,燕市直接到临河市的航线开通了,一个半小时就能到,你以后就能坐飞机回来了,省事多了,不要怕花钱,爸给你打钱。”
林仙鹤:“好啊,那您给我多打点。”
林家富一怔,随即又笑了,说:“没问题,我给你打十万,够把你这回去港城,还有以后回家的机票钱都包了吧,哈哈,以后你就多回来几次。”
于是,不久之后,林仙鹤又往专门给林家富存钱的那张卡上转了十万,也去车票代售点提前定了回去临河市的机票。
也就是在此时,冀州矿务局联合铁路公安,重拳打击盗煤团伙,共抓获310名盗窃犯,并抓获头目共计10人,彻底将该团伙成员一网打尽的新闻上了报纸,甚至上了新闻联播。
电视上配的画面是警察们押送这些犯罪分子的情形。
虽然这条新闻全程没有提盾牌保安公司的事儿,但大家还是很高兴的,张臣特别买来了好几份报纸,装在镜框里,挂在公司的荣誉墙上。
他有些遗憾,说:“当时要是能跟冀州矿务局的领导合个影就好了,更有说服力,可惜当时没想起来。”想起来也没用,他们又没有照相机,张臣拍拍脑袋,跟刘燕生申请:“要不咱们也买个相机吧?不用太贵,买个国产的海鸥就行。”
今天2月份,海鸥也出了数码相机,相机根据像素、品牌的不同,价格区间还挺大的,但便是相对便宜些的海鸥相机数码相机也得几千块了。
“以后再说吧。”这就是拒绝了,张臣有些失望,继续争取:“相机虽然贵,但对咱们来说挺重要的,每次出任务,咱们都拍些照片回来,做个相册,以后有客户来,咱们就给他看相册,这都是咱们服务的案例,岂不是比咱们空口白牙地聊更有说服力?”
林仙鹤觉得张臣说得很有道理,想到林家富去年买了一台尼康的数码单反相机,一直都没见他用过,他要是不用,也不闲置着沾灰,正好可以借过来用用。
林家富还不知道林仙鹤还没有回来,就已经开始打他相机的主意了。
此时,他将去年花了一万出头买的最新款尼康数码单反相机找了出来。他不懂相机,对摄影也没爱好,只是听说,很多老板都是摄影爱好者,没事就拍拍照片,洗出来,寄到杂志上发表,或者将来办个摄影展,或者在家里陈列着,供来客们欣赏,还可以跟他们讲讲照片背后的事情,是件极为高雅,又新潮的事儿。
不过,他实在对摄影没兴趣,买回来摆弄了两回就放起来了,现在拿出来还和全新的一样。
之所以,忽然找出这款被闲置落灰的相机,是因为王雪珂跟他说想和小姐妹一起出去玩,可是小姐妹们都有照相机,只有她没有,会被小姐妹们笑话的,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希望林家富帮她买一个。
林家富自然是听得懂的,一直以来,王雪珂虽然经常跟他要东西,但单价都不算高,都是些衣服、鞋子之类的,他也愿意宠着她,用买东西来表达自己对她的喜爱之情。
相机的价格也不算太高,也在自己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要是以往,自己肯定就陪她去买了,不过,他忽然想到了自己被闲置的相机,就决定废物利用下,把这台几乎全新的相机找出,送给王雪珂用。
王雪珂没看出这是用过的,以为是他专门买来给自己惊喜的,欢呼着跑过去抱住林家富,在他有些下垂的脸颊上“啵”地亲了一口。
看着这么年轻有活力又漂亮的王雪珂,林家富自己也仿佛年轻了二十岁,返老还童了一般,也是个跟她同龄的年轻人了,这也是他深深被王雪珂吸引,喜欢和她在一起的原因。
林仙鹤自然不知道林家富的花花事儿,此时的她正在收拾行李。
她不打算多住,只带了几件换洗衣服,还有从港城给家人带回来的礼物。
回想一下,今年算上过年,算上给师父拜寿,顺便回去的那次,再算上这回,已经回家三次了,比以往一年回去的次数都多。
看看日期,6月7号的前一天是端午节,就只能赶在端午节之前回去的,总不能在飞机上过端午,那也太凄凉了。
想想,自从八岁之后,林仙鹤还是头一回在承宁县过端午,都忘记了老家端午节的风俗是什么了。
提着简单的行李,林仙鹤出现在新投入使用的临河市机场。
毕竟只是个地级市的机场,临河市机场的面积不算大,照着首都机场差多了。目前开通的航线也不多,但这对临河市来说,也算个非常大的事件了。在候机大厅里,出站口之处,林仙鹤都看见好几个人在拍照。
林仙鹤着重观察了下他们的相机,多还是笨重的老款,偶尔有样子更显轻便、小巧些新款。前两天她和梁迎春专门去西关村电子大厦看了相机,算是对相机的品牌、价格、性能有了些简单的了解。
从出站口出来,林仙鹤看见了过来接站的司机小赵。
两人简单打了招呼,小赵引着她上车,两人便奔着承宁县的方向出发。
路上,不知道是林家富交代的,还是司机觉得应该跟她解释下,说:“本来林总是要亲自来接的,可是临出门的时候,矿上突然出了些事儿,林家富赶去亲自去处理了,把我留下来接你。”
林仙鹤:“矿上怎么了?”
司机小赵:“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有几名矿工下井的时候受伤了,林总赶去医院,亲自慰问。”
林仙鹤心里头“咯噔”一下,问:“伤者是在县医院吗?”听到司机小赵说了声是,便吩咐他:“咱们也去医院。”
司机小赵本来想劝一劝的,但他自来对林仙鹤有些畏惧,又对她的脾气有些了解,便没多说什么,按照她的意思,开入承宁县地界后,没往别墅的方向开,而是奔向了县医院。
县医院还是九十年代初的建筑,主楼三层,住院部、食堂等都分散在主楼的后面。一进到医院的大门,看着来来往往人,便能猜测出里面人肯定更多。
进到医院大厅,果然如此,不算太大的接待大厅里,到处都是人,或大或小的交谈声交织在一起,“嗡嗡嗡”的,好像进入到了蜂群一般。
司机小赵对医院更熟悉些,在大厅里面扫视一圈后,领着林仙鹤去了二楼。
踏着水泥台阶,林仙鹤刚踏上楼梯的转角,便听见从二楼处传来的,属于妇女的,凄惨的嚎哭声。
林仙鹤心里头一惊,以为是出了人命了,连忙大踏步往前走,司机小赵被落在后面,赶紧快步跟上去,试图安慰她:“我没听说有受重伤的,应该没事的,你别担心。”
林仙鹤朝着他点了下他,推开防火门走出去。
第37章 承宁县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