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身边的每一天,他都开心得像一只小蝴蝶。尽管他知道自己不是许叔叔和姨姨的小孩。
  许叔叔说过,他们是他的叔叔和阿姨,只是暂时照顾他,他将来应该会回到亲生父母身边。
  当时的他听不懂这些,也不清楚叔叔阿姨和奶奶的疾病,已经那么糟糕了。他有些生气地挥小手问,那他的爸爸妈妈在哪里?为什么不要他呢?
  他有些回忆不起许叔叔是怎么回答的了,只大概记得,当时的许叔叔坐在小石屋旁的槐树下,望着璀璨的星空,严肃的面容渐渐露出笑。
  许叔叔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告诉他——
  他不是没有人要的孩子。
  天底下没有不喜欢自己骨肉的父母,只是他的爸爸妈妈暂时还没有找到他。
  那个时候接近三岁的他,知道许叔叔是在骗小孩。因为有一次,他不小心听到村里的老人说,自己是被许叔叔捡回来的,而且还受了很严重的伤,差点就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变成小星星了。
  所以晚上的时候,他将小脑袋埋进叔叔姨姨给他做的百家被里,躲起来偷偷地哭,捂着嘴巴不让他们听到。
  叔叔姨姨们走后,在综艺上看到别的哥哥姐姐跟爸爸说话撒娇时,他其实特别想念许叔叔他们,只是他们都不在了,许奶奶也不在了,他变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孤儿。
  一直到被认回的那天,他才知道,原来他的爸爸妈妈真的没有抛弃他,他也是有爸爸妈妈的小孩,许叔叔真的没有骗他。
  他、也是有很爱很爱他的爸爸妈妈。
  而这么久以来,他迷迷糊糊地沉浸在相聚的幸福里,从来都没有问过爸爸妈妈是否想念他,因为他怕听到的是一个让他难过的答案。可是现在,这个录音机告诉他——
  他的爸爸妈妈,也很想很想他,每天都在思念挂记他。
  他从没有被放弃。
  他也是有名字的小孩,他叫顾书年。
  跟他感冒发烧被认回的那天说的很像,爸爸妈妈是真的很想他。那天爸爸妈妈说过的话,跟录音机里的话语慢慢地重叠,这让听完后的年年,越发肯定许叔叔真的没有骗他。
  他再也绷不住情绪,趴在爸爸怀里哭了很久很久,怎么哄都哄不好。
  他依然很乖,把头抵在爸爸的手臂,无声地掉眼泪,不想让爸爸妈妈为他担心。
  缓和很久,心情渐渐平静下来的年年,抬手给自己擦眼泪。过了会儿,记忆如金鱼般的年年,大脑懵懂茫然得已经都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哭成这样了。
  他抬起爸爸的修长宽大到能覆住他整张脸的手,将脸放在爸爸的手心,顶着一张红得像苹果般的小圆脸,小声地跟爸爸妈妈承认。
  “年年也很想爸爸妈妈。”
  “但似、但似年年以前以为,爸爸妈妈不要年年,不喜欢年年,所以有时候,年年会不让自己想爸爸妈妈。”
  “对不起,爸爸。”年年耸耸鼻子,眼泪又要溢出来了,“对不起,妈妈。”
  顾清俨擦拭的动作停顿了下,眸底暗色翻涌的同时,手腕的那道疤痕仿佛也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疼意。他没有失态,仍是很平静的,或者说从表面看依然冷静。
  “没关系。”
  “谁的想念多一些都没有关系。”
  谢梨邈也是,她给年年擦眼泪,擦拭的动作很细致,她眼眶红红的,也仍然在微笑:“没事的宝宝。能有今天,爸爸和妈妈都已经很开心了。”
  “对不起…”
  “没关系。”
  “不用说对不起。”顾清俨说,“年年从来都没有对不起爸爸妈妈。”
  被这三个字占据大脑的崽崽,完全听不进爸爸妈妈说的话,小声地重复很多遍后,眼泪才完完全全的止住。年年的两道小眉毛依然紧皱着,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他抱了抱爸爸,又走过抱了抱妈妈。
  往常软软糯糯的小奶音,此刻有些沙哑:“对不起,爸爸妈妈。”
  “没关系宝宝。”
  “窝爱爸爸妈妈。”
  “我们也是。”顾清俨说,“一直都很爱年年。”
  哭累了的年年趴在妈妈的怀抱里,闭上了眼睛。他的小脑袋乱糟糟的,对于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充满了茫然,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很多事情,可之前小舅舅和小舟哥哥都跟他说过,小朋友在四五岁前,记性都不太好,所以过段时间就记不清了是很正常的。
  就像他现在其实都有些记不太清楚,第一期录制结束的时候,他们最后都做了什么。因此,眼睛红红像小兔子的年年,并没有揪着这件事不放。
  顾清俨的目光始终停滞在年年身上。很快,手机铃声打破室内的安静,谢梨邈伸手去拿,页面显示是来自谢寒山的视频通话。
  谢梨邈瞄了眼小兔子年年,柔声问:“是小舅舅,年年要跟小舅舅视频吗?”
  “要的。”
  年年没有多想,埋在妈妈的怀里,拿着手机跟屏幕里的谢寒山对视。镜头那边的谢寒山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他剑眉微皱,迫不及待地问。
  “怎么了?谁欺负年年了?眼睛怎么哭成这样?”
  小崽崽的眼睛肿到夸张得像两个核桃,眼睛也红红的像稀有的红宝石。
  年年遮住自己的脸,只露出下半张,瓮声瓮气地回答:“米有什么哦。小舅舅,刚刚年年看啦猪猪侠哒电影,那个电影好好看,年年看啦就哭啦,谁都米有欺负年年哦,大家都对年年好好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