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着车,一路不管不顾地过来找她,又狼狈,又无力。可你问他这一天最狼狈的事是什么呢?温砚岭将一只手插入口袋,垂眼看着池零露,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不是没来得及换衣服就跑出门,不是从别人口中听闻她的消息,而是现在。
  那会儿他是真的担心她再次出现意外,几乎在挂断电话的第一刻、从喻宁嘴里听闻地址的第一时间,他就马不停蹄地过来找她了。
  在酒吧里看到她的第一瞬间,温砚岭发现自己绷了好一会儿的那口气蓦地松了下去。在此之前,他并未发现自己竟然那般紧张。
  然而当他看到池零露身侧的男人时,他又忽然觉得自己十分可笑。以为她有多害怕,以为她受了伤,以为她心有余悸,原来只是他想太多。
  不断变换的激光灯光落在他身上,温砚岭在她面前沉默地站着,握着手机的那只手又紧了紧。手机末端挂着一枚平安符,是她当时给他系上去的。
  起初那枚平安符还随着温砚岭的动作晃了晃,在五颜六色的灯光下摇晃。不一会儿,它就停止了摆动。
  二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说话,直到秋疏桐问他“怎么了”,她想知道温砚岭为何会说出那样的话。
  然而温砚岭只是瞥了她一眼,接着便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朝外头走去。
  那背影实在是太冷漠了,仿佛完全没有要等她的意思。
  秋疏桐不止一次看到过他这样的背影,总是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她面前,又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一次又一次。
  只是这次看起来有些决绝。
  秋疏桐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慌忙起身,追着他跑了出去。
  温砚岭走得很快,一点儿都不愿等她。秋疏桐没来由地有些心慌,情急之下快跑几步追上前,拽住了他的胳膊,完全忘了这个行为有多逾距。
  温砚岭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不断地加快步伐。从秋疏桐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他疏离淡漠的背影,笼在一阵灯红酒绿里。然后他拨开了秋疏桐拽住他的胳膊,就像是拨开什么脏东西似的,看都不带看一眼。
  秋疏桐几乎有些受伤地看着他:“温砚岭,你总是这样,连听我解释一句都不行吗?”
  “你认为,这个时间、这个场合,还有解释的必要吗?”他看着她,面色平淡。
  “为什么没有必要?还有你刚刚说的死性不改是什么意思?”秋疏桐定定地瞧着他,势要从他嘴里听出些什么来。
  温砚岭垂眸扫她,接着偏开视线,他咬着后槽牙,语速很慢,语调很冷地对她说:“池零露,你是不是离不开男人?离了男人你就活不下去,是吧?”
  秋疏桐被他问得一愣,还没等反应过来,他便转过身子继续朝前走去。
  这之后,一直到走出酒吧,温砚岭都没有再搭理过她。
  秋疏桐跟着他往前走,一时间有些心烦意乱,忍了很久才问出:“什么叫离不开男人?我做了什么让你得出此言?是因为刚刚那个男人吗?”
  温砚岭还是没理她。
  “他过来找我,说了一堆,可我压根就听不懂,也没跟他发生任何关系。我连话都没跟他说上几句,不存在你说的离了男人就活不下去的情况。”
  她自顾自地说着,只迎来温砚岭一句毫不客气的:“闭嘴。”
  秋疏桐怔了怔,像是没有料到会从温砚岭口中听到如此失礼的两个字,有些反应不过来。
  但她没有闭嘴。因为温砚岭的这两个字,她反而觉得今天非把话说清楚不可,也必须自证清白。
  二人走到了车边,秋疏桐继续说:“还有你说的死性不改,我承认,我以前......的确做过许多荒唐事,或许也曾伤害过你,但是失忆后并没有吧?我今天连一滴酒都没......”
  话没说完,秋疏桐就看到温砚岭回过头朝自己走来,接着她感觉腰间一热,是温砚岭忽然伸手搂住了她的腰。没等她反应过来,温砚岭就一把带过她,将她推到了车门上。
  “碰”地一声巨响,秋疏桐感觉自己的肩膀都要被撞碎了,她疼得皱了皱眉,一脸震惊地立在原地,蹙眉看着身前的男人,下意识地想问他这是什么意思。下一秒,她就被人摁住,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抓着她的胳膊,用力气制住了她。
  秋疏桐抬起脑袋,慌乱地看着温砚岭。
  温砚岭离她实在是太近了,这距离说实话让她有些不适应。秋疏桐下意识地挣了挣,然而温砚岭并没有松开她。
  他的力道很重,秋疏桐感觉全身都被他压制着动弹不得,顿时有些急:“你做什——”然后便看到温砚岭欺身过来,用嘴堵住了她不停招惹他的嘴唇。
  一时间,四下寂静,连风都好似停止了拂动。
  秋疏桐一动不动地靠在车门上,长睫随着急促的呼吸扑闪,眼中的情绪明明灭灭。这么近的距离,她能清楚地看见温砚岭的眼睛,很深很沉的眼睛。
  让她想起旧时同母亲去戏园里听曲儿,那是在她极其年幼的时候,听的是安城独有的戏种。那会儿年龄小,也或许听曲儿无关年纪,她就是听不明白,完全不懂台上的人唱的是什么意思,表达的又是什么情感。
  母亲听得认真,一脸沉醉,可秋疏桐无论如何也听不懂他们嘴里的词句。她想了想,便睁大眼睛,试图看懂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