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众人都进了屋,十来个人把客厅挤得满满当当。向之在厨房与客厅间穿梭,看着负责摄像的一小伙儿架了两台摄像机,上前帮衬了一把。
  那小伙道了声谢,一抬头对上了沙发上沈问津的眼,嚯了声:“新人。”
  “这我们公司的摄影,度明。我们都叫他老度。”费列莱好整以暇地窝在沙发里,指着那一头灰色卷发的小伙儿向沈问津道。
  俩人问好厮见,相谈甚欢。
  所有人看见沈问津后的反应都跟老度如出一辙,于是未待上桌,沈问津就已把这一屋的人认得七七八八——
  俩小姑娘是虚拟主播,平日里套上live2d的壳子,在直播间和大家聊天唱歌;外加四个出镜艺人,分别做游戏区、知识区、影视区、美食区的视频;最后还有一摄影师和一啥都干的后勤。
  向之和费列莱都是出镜艺人,向之负责游戏区,费列莱则归属于知识区。
  大约因着是给新人洗尘接风的缘故,松下客公司的人几乎都来了,比往日里的聚餐到得还齐,很给沈问津面子。
  人一多,要做的菜也多,齐客做不过来,干脆大手一挥说吃火锅,让人从旁边的超市带了点肉卷和毛肚来,只另做了几样凉菜。
  大家坐成一圈,围着大圆桌等水滚。齐客看着沈问津欲言又止,向之先在旁边笑道:“不用介绍了齐哥,他们私下都已经认完了。”
  那前台姑娘夹了一筷子凉拌黄瓜,也跟着笑:“齐哥够可以,拐了那么个大帅哥来。”
  前台姑娘网名露娜,另一姑娘网名露丝,她俩人设是西海龙宫里的双生子。露娜活泼些,嗓门也大;露丝文气,声音软些,开口婉转,像是黄鹂。
  露丝接话:“话说,津哥演的电视剧,我还看过呢。我当时就说,哇,这新人好帅,四处给人安利,谁成想,演完那部,津哥就人间蒸发了。”
  沈问津弯了弯眼,说:“那倒是辜负你的一番美意了,那会儿时运不济。”
  “兜兜转转你倒来了松下客,我也算是追星成功。”露丝轻轻笑道,“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对你来说不走运,对我来说,能和帅哥做同事却是莫大的荣幸。”
  锅子里的汤在大家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声中开始不安分起来,扭着身子吐起了泡泡。向之涮了一大勺肉,分给周围几人,换来了此起彼伏的几声“谢谢向哥”。
  分到沈问津时,那一漏勺肉恰好见底。
  向之咧嘴笑笑,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抱歉:“你稍微等等,我再帮你涮。”
  “谢谢向哥。”沈问津搅了几筷子麻酱,摇摇头说不用麻烦,“向哥光顾着我们,倒是自己吃点呗,我要吃的话自己涮。”
  费列莱坐在沈问津身旁,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麻酱掺醋的料碗看。沈问津看他似乎有些馋,问他要不要也搞点,他昂头想了会儿,下了结论:“来点。”
  向之把麻酱盒递给费列莱,他舀了勺出来,有些好奇:“这麻酱哪儿来的?话说我们也在这儿吃过几回火锅,怎么从没见过这酱料。”
  美食区博主木子接话:“我听齐哥说,津渡是北京来的。我想着,北京那边吃麻酱比较多,就从超市顺了盒来。”
  “还得是咱木哥。”费列莱敲了下碗,“细心。”
  沈问津刚叼了片黄瓜在嘴里,听闻木子如此说,赶忙嚼了嚼往下咽,一迭声道谢。
  一顿饭吃得挺欢乐。
  大家侃天侃地,从昨天木子拍视频时闹的笑话讲到了今天热搜上内娱的奇葩事迹。沈问津竖起耳朵听,一面随意拣着桌上的东西吃。
  其实一桌子菜虽满,他能吃的却不多——
  羊肉不吃;毛肚是内脏不吃;豆皮看着有点难嚼不吃;金针菇塞牙缝不吃;凉菜里的土豆丝看着太辣不吃;秋葵黏糊糊不吃。
  周景汀自打和他一块儿吃过一次饭后,便对他的挑剔程度叹为观止,直呼他能长这么大是比巴比伦空中花园还不可思议的奇迹。于是之后每次聚餐都是沈问津挑地儿,这金贵小孩儿吃什么周景汀跟着吃什么,倒从未有过不愉快。
  然而现在毕竟是寄人篱下。
  寄人篱下的沈问津能屈能伸,看着满桌子动不了的菜,倒也不说啥,只是默不作声地逮着几样幸运儿涮,涮完牛肉涮娃娃菜,涮完娃娃菜涮苕粉,虽说种类少了点,但勉强算得上荤素齐全。
  东一筷子西一筷子,沈问津吃了个囫囵八分饱。碗里还剩最后一根苕粉,煮得晶莹剔透,他垂下头去吸溜,再抬起头来时,却发现桌上骤然没声了——
  十七只眼睛——老板的目光没那么热切,一只眼睛算半只——一齐盯着自己,恨不能盯出花来。
  沈问津:?
  他有点摸不着头脑,刚想去问费列莱咋了,便见这卷毛瘦子颤颤巍巍抬起手,指着不远处的一个空盘,声音拔高了八度,险些破音:
  “这我们本来打算吃三个月的,你都吃完了??!”
  沈问津:……
  咋,自己一个不小心,断人食粮了?
  沈问津硬着头皮点头,做好了被批.斗的准备,却见费列莱的唇角开始在脸上跳舞,蹭地咧到了耳根,而后高举双手开始欢呼。
  “耶!解放了!”他喊,“不用被苕粉绑架了!!”
  老度接着冲着镜头来了段新闻播报,语气喜庆得像是过大年:“家人们真不是搞节目效果!谁都没想到,来了个这么热爱苕粉的!要不说老板就是老板,看看这招人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