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撑着他的人点点头,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有力:“嗯,二叔放心吧,一切有我在呢,你去休息吧。”
有原平这句话,徐小义再多的不放心也放心了。他拖出病床下的折叠行军床,真的是累狠了,刚摊开连被子都没铺,就那么和衣睡着了。
靳忘和徐小义轮班,前天轮到他守夜,所以昨天晚上就由徐小义来。
这时候他正好洗漱完毕,从修理厂开车过来,准备接替徐小义继续照看陈嘉志。
靳忘怀里揣着摩托车头盔,边走边脱手套。他用手咬着一只,腾出手去解另一只的扣子。
原平看了他一眼,心道难怪沈念那小孩儿看了一眼就动心——自己这个弟弟,皮相确实很好。
见到原平坐在病房里,靳忘口齿不清地问好:“原平哥,早上好啊,吃早饭了没有?……二叔这是睡着了?”
解下手套,靳忘随手塞进口袋里。他解开外套拉链,从怀里掏出个包子,大口吃了起来,顺手递给原平一个。
原平拒绝道:“吃了,今天早上你嫂嫂给我煮了粥。”
沈知意恐怕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让他无比窘迫的称呼,正是从原平这里开始的。
原平对着他,好像总有很多不好意思。其实在沈知意不知道的地方,他也会像所有的爱人一样,跟自己最好的朋友或明或暗地炫耀自己的另一半。
靳忘也没想到自己一来就能被塞一嘴狗粮,有点怔愣:“哦,那很好啊……”
原平看他一副呆呆的样子,有点好笑,走上去呼噜了一把他的头发。
靳忘的头发被头盔压得有点扁平,手感硬硬的,让原平想起第一次见到靳忘的时候,少年倔强又不服的眼神——他都差点忘了,这可是个狼崽子呢。
少年坐在原平身边,继续嚼着包子。
原平问他:“昨天没吓着你吧?”
“啊?什么吓着?哦哦哦,你说昨天那通电话吗?”
靳忘努力咽下嘴里的包子,原平看他嚼得实在困难,从送陈嘉志的牛奶里拆了一盒,插好吸管递给靳忘。
靳忘道了声谢,接过牛奶吸了几口,果然感觉喉咙里顺畅多了。
他把东西咽下,摇摇头道:“我没被吓着啊,我什么胆子啊,多大事情,还能吓着我?倒是昨天跟我打电话那男孩儿,沈念……?我看他一开始可能被我吓得不轻吧。”
靳忘知道自己五官长得凶,可那是天生的,也没办法改不是?昨天沈念一见到屏幕里的他,就吓得缩了缩脖子,他都看见了。
胆小得跟猫似的……自己跟他说话甚至都不敢太大声。总感觉要是说话大声一点,肯定会把手机对面的人吓个厉害。
“昨天聊什么了?” 原平问他。
靳忘回忆一通,挠了挠头:“也没聊什么啊……”
他感觉和沈念说一个多小时话,起码里面有一个小时都是自己这张嘴哔哔的。
毕竟沈念就会摇头点头,叫他哥哥,剩下的时间,都是靳忘绞尽脑汁在找话题,过了一天自己自然都忘了。
“那你对他,是什么感觉?” 原平试探性地问道。
“就弟弟呗,还能有什么……” 靳忘领悟到原平的话外之音,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哥,不是吧,我才十八!”
“十八岁也不小了。” 原平反驳道。
“可他是个男的!” 靳忘下意识说了一句,才反应过来眼前的男人也有一个同性恋人。
他自觉说错话了,抓抓头发:“哥,对不起,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喜欢他。”
“再说了,他不是知意哥的表弟么?” 靳忘叹了口气,“……那人家得是什么家庭条件啊?最起码也是大户人家吧!”
这还是他第一次跟原平坦诚这方面的想法:“我这种的……我觉得,还是少招惹他吧。”
靳忘看着他,眼神很干净。
他的干净和沈念的还不一样——如果说沈念是不谙世事的纯净,那靳忘的眼睛,算是历尽千帆之后的平淡。
他的十八岁,比原平的只会难不会易。
原平和他四目相对,就知道弟弟比他想的还要通透,根本用不着自己来劝。
他于是拍了拍靳忘的肩膀,只说了一句:“你明白就好。”
——原平其实想和靳忘说,不要担心,也不要自卑,其实你也很好的,什么叫“你这种的?”
但他一想到,这个时候的靳忘,也许就和以前的自己一样,便怎么也说不出鼓励靳忘的话。
也许他的心里的确藏着私心……
他不想再看见一个和自己类似的人,重复和自己类似的故事。他和沈知意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算很不容易了——
原平不想再看见靳忘……重蹈自己的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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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平之前病着好着,后来又忙着照顾陈嘉志,对时间的感知模糊了许多。在他没有注意的时候,中秋节已经就快要来了。
今天白天由原平守医院,靳忘用他自己的话说,“不拖家带口的”,正好适合在中秋节这种日子晚上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