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岁说:“我会死。”
  应持月脚步一顿。
  他过往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因为他也是第一次养着一个人类。
  从前所见,魔族,修仙者,妖物……每一个都有冗长的寿命,修仙者虽然比不上魔族妖族生来就有寿命上的优势,但结出金丹后容貌的衰老就会延缓,随着修为的增长,寿命也会增加,活个一两百年不是问题。
  可姜岁,他是一个凡人。
  他会衰老,死去,这整个过程,或许还不到一百年。
  “如果我死了,夫君会为我难过么?”姜岁偏头看着他,“我幼年时,邻居的叔叔死了妻子,鳏居二十余年未再娶,若我死了,夫君会和别人在一起么?”
  “……”应持月笑了,“你不会死。”
  “我会。”姜岁垂下头,认真的说:“我还会老去,倘若我变得不好看了,夫君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应持月没有回答。
  但是当天晚上他就变作了原形,缠在姜岁身上,用冰冷的蛇信去吻他脆弱的脖颈,少年一直流眼泪,似乎很害怕,眼泪都在床褥上浸湿了一大块痕迹,应持月思索良久,忽然变回人身,姜岁缩进他冰冷的怀里,很委屈的说:“我以后不说修仙的事了,夫君不要吓我。”
  应持月手指按着他纤细的腰肢,将他抱起来放在了窗边,这是客栈的二楼,上元节没有宵禁,如今街道仍旧热闹无比,应持月推开了窗扇,风吹起姜岁的长发,吓得他往应持月怀里钻,“不要在这里……”
  应持月垂眸看他绯红的眼睛,吻去他的泪水,“又没人会看见。”
  “可是我……”姜岁还要说什么,应持月已经吻住了他的唇。
  蛇身上是冷的,应持月哪怕变成了人形,也像是冰块儿,偏偏他还很喜欢在接吻的时候将自己的舌变成蛇信,舔吻姜岁的喉口,用尖锐的獠牙去碾磨丰润的唇瓣,更过分的时候,也会在姜岁白皙的身体上留下牙印,有时候会中毒,有时候不会,端看应持月的心情。
  这一次应持月的心情大概不是很好,咬在姜岁脖颈上的那一口虽然皮肉已经光洁如新,蛇毒却顺着血液扩散全身。
  明明是坐在风里,身上只裹了应持月的一件外袍,姜岁却浑身发热,脖颈和脸都是一片通红,喘息急促。
  他揪住了应持月心口的衣服,哑声说:“你又给我……下毒。”
  应持月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背脊,“不会对你的身体有影响。”
  蛇毒对姜岁的身体没有影响,应持月本人却对姜岁的身体很有影响。
  姜岁坐在窗边原本就心惊胆战,应持月还那么凶,他总疑心自己要摔下去,越紧张就越情动,应持月也就越兴奋。
  姜岁甚至觉得自己会被应持月搞死在这里。
  等他已经昏昏沉沉没什么意识时,应持月将他抱回床上,迷蒙之间,姜岁感觉到自己脚踝一凉,应持月似乎在他脚踝上绑了个什么东西。
  第二日醒来,姜岁还记挂着这件事,起身去看,就见雪白脚踝上用红线挂着一颗看起来就很妖异的黑色石头,他尝试去解开,那绳子却没有任何接口,尝试用匕首把绳子割断,匕首都卷了刃,绳子却纹丝不动。
  应持月端着甜汤从门外进来,看他累的大汗淋漓,问:“不喜欢?”
  姜岁没有说他觉得这是和春风印一样的东西,怕惹应持月不高兴。
  在他看来,这两者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一度春风给奴隶烙上春风印,是为了宣誓所有权,应持月给他套上这个东西,也是在宣誓所有权。
  “夫君,这是什么?”姜岁轻声问。
  “一个小玩意儿,不好看么?”应持月端起甜汤坐在了床边,舀了一勺喂他:“戴着玩玩儿,不用管它。”
  姜岁喝了一口汤,很乖巧的样子,没有再提出要把这个东西摘下来的要求。
  “你说你要修仙,我已经让人去找洗经伐髓需要用到的天材地宝了。”应持月忽然说,“洗经伐髓很痛,岁岁,你当真要修仙?”
  姜岁想,这么多年的苦痛,他不都忍下来了么。
  只要是为了想要的东西,什么样的苦痛,他都能忍。
  应持月与他十指相扣,弯起眼角道:“人小,气性却不小。”
  “等洗经伐髓之后,你嫁我如何?”
  姜岁一愣,瞬间抬头,“什么?”
  应持月仍是那副懒散的样子,“我会助你结丹,到时候你就不再是凡人,做我的妖后,我们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好一会儿,姜岁都没说话。
  “怎么了,岁岁?”应持月蹙眉,“你不愿意?”
  姜岁面色慢慢变得冷淡,似乎是刹那之间想起了什么,又笑了笑,“……原来是幻境。”
  几乎就在他说出这句话的刹那,周遭的东西都开始扭曲变形,花瓶掉落在地,发出清脆声响,房屋噼里啪啦崩塌成废墟,应持月盯着姜岁,“岁岁,你在说什么?我不是幻境,我是真实的。”
  “你的幻术确实很厉害,以至于我之前一直没有察觉,但是……你是不是不太了解应持月这个人?”姜岁歪了歪头,慢慢说:“我跟他在一起五年,他从来没有说过,要娶我。”
  入阵者窥破幻境,阵法彻底失效,姜岁冷着脸刚要召出自己的佩剑,就见一道剑光从天际而来,瞬间凄惨长嚎声响起,姜岁眼前模糊一片,他摇了摇头再睁开眼,哪里还有什么火树银花不夜天,周遭一片荒凉破败,山林深深,他竟是在一片荒草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