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驾, 霍烟艰难地脱掉厚重的防弹衣,单薄的黑背心贴着身体,两指宽的肩带下鲜血淋漓——刚才她为了保护蓝苏, 防弹衣遗漏的左肩中了一枪。
“呃......”
霍烟咬牙掏出匣屉里的急救箱,撕开无菌纱布,用力摁在贯穿的血淋淋的伤口, 企图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止血。
“阿烟,你怎么样?”蓝苏一边开车一边问。
“没事, 你好好开车。”霍烟的嘴皮发白,瞥了眼后视镜,追击的车灯已经越来越近了。“他们追来了。”
“可是我已经踩到底了。”蓝苏的脚用力到麻木。
霍烟死死用纱布摁着肩上的伤口,盯着后视镜里不断逼近的车灯,估算了一下车速:
“这么下去,迟早会被追上。”
“没办法,这辆车马力不够。”蓝苏看了眼后视镜,嘴唇抿成一条线,“没想到霍衷德连警察都敢杀,刘警官他们已经......”
“先往前开,不能被追上。不然以他的手段,什么都做得出来。”
笃笃笃!
话音刚落,一梭子子弹从后方射来。
“啊!”
二人赶紧佝身,将身体藏在座椅前方,蓝苏几乎匍匐着开车。
呲砰!
吱——
后方两个轮胎被扫爆,车身猛烈一滑,留下一段曲折的轮胎印。蓝苏用力控住方向盘,才勉强驶回正道。
速度本就不够的汽车雪上加霜,后轮打滑后一路冒烟,在狭窄的马路叫嚣着穿梭。
后方,霍衷德坐在第一辆车上,命令持冲锋枪的黑衣人:
“继续打!把车给我扫爆!”
笃笃笃笃——
一连串的子弹雨点般射向前方,后面的挡风玻璃破裂,车尾的弹孔密密麻麻,被扫成蜂窝之后轰然炸开。
砰!
小面积的爆炸波及了整个后车厢,腾腾火焰翻滚着燃烧,在漆黑的夜里如火球般飞速往前窜动。
“呃啊!”
蓝苏用力稳住方向盘,不顾后方传来的滚烫的灼烧,咬牙踩死油门。好在车尾的爆炸没有波及到油箱,没有彻底爆炸。
但,再这样开足马力往前冲,车辆极可能自燃。
霍烟扔掉被血湿透的纱布,回头目测了一下距离,只有一百来米了,眼中的光亮暗了几分。她知道,她们到不了警局了。
“苏苏。”
这次,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唤了一声眼前人。
有时候,两个人之间的默契比想象中更加契合,一辆正在灼烧的汽车,怎么跑得过两辆车的追杀?何况对方还有枪。光是这么扫射,不出三分钟,她们两条人命就会跟这辆车一起爆炸。彼时,人不会第一时间被炸死,而是在不能动弹、不能自救的状态下,被烈火生生烧死,直到变成焦炭。
她们不想被霍衷德抓住。能怎么办呢?只能往前开,开到一个可以结束的地方。
“阿烟。”
蓝苏抓着方向盘的手颤了一下,苦笑说:
“我不想被烧死。”
8岁那年,她已经经历过一场大火了。
“那就去有水的地方。”
霍烟附上档杆上劲瘦的手,侧头看她,血迹斑斑的脸在火光下显得格外漂亮,闪烁的光线落入深邃的眼眸,眼神缱绻,水波漂漾。
于是,火球般的半废汽车方向突然急转,目的地不再是最近的警局,而是一百余米宽的浩瀚的迦南鼻大瀑布。
“老板!她们转弯了!”后方,驾车的黑衣人始料未及。
“难道她们还有救援?”另一个黑衣人猜测。
“有可能。霍烟受了伤,不包扎就是等死。”
霍衷德不明白缘由,只一个念头——杀了霍烟和蓝苏,不管用什么方式。
“追上去。”
于是,后方的车辆踩死油门,紧咬着就追了出去。刚开出去二百米,司机便发觉不对。
“那边是瀑布,她们想跳下去!”
“不可能。”霍衷德不信,“霍烟最看重命,不会自杀。就算有一丁点的可能,她都要活。”
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
就好比当初霍烟失去双亲,双腿残疾,老爷子又横拦竖挡不让她回霍家,霍烟照样在越南苟且偷生好几年,成年后杀回去,从他手里抢了梅艾丽娅的总经理。
这样的人,活着全凭一口气。如今这口气还在,不可能坦然赴死。
前方,燃烧的私家车已然接近瀑布的悬崖。遥遥望去,一团火红的小点在高耸的悬崖边飞快划出一条笔直的红线,没有丝毫减速的趋势。
车内,前座的二人在决定之后反而轻松不少。蓝苏抬头望去,发现乌云不知何时散去,此刻明月皎洁,银河带清晰且灿烂地洒下星光。
四下骤然安静,疾驰的风声静止,烈火的灼烧随之平息,半空中隐约传来静谧的古典钢琴曲,涓涓细流般淌入心海。
“挺漂亮的。”蓝苏说。
“嗯。”霍烟点头,“是漂亮。”
“阿烟。”蓝苏唤她。
“怎么了?”
“你怕么?”
“不怕。”
霍烟没有犹豫,与她一起握着档杆,望进她的眼眸:
“死在一起,也算携手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