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洛的画功并不高,只能刚好画出他喜欢之人的模样。
  眼泪砸到纸张上,迅速晕开,他才意识到自己哭了。
  不过还好,掉的是空白位置,这次不用挨打。
  ……
  次日一早,暖阳透过玻璃窗散了一地的碎金子。屋子里被晒得暖烘烘的。
  沈奕眼皮颤了颤,感知到外界的刺激,恍然睁开眼睛。
  他怔然地往窗外一看,早已艳阳高照。
  而再转头将目光落入现实中时,他只看到了空落落的病房,空得像是没有人住过一样,旁边的位置不知道什么时候空的,伸手去摸,却只能摸到一阵凉意。
  前台的护士姐姐告诉他:“9号病房的患者是凌晨四五点退房的,他说如果有人来寻他,就让我把这个东西交过去……我想,他说的人应该是你吧。”
  护士姐姐从抽屉里翻出一个纸袋,递了过去:“喏,就是这个。”
  袋子里面的东西很简单,几张a4纸,还有一包拆开了的糖果,最大的分量,则来着低端的用白色纸包裹的一叠东西。
  分量和迟钝大小,都在告诉他,那是一捆钱。
  大概有五万。
  开封前,祈洛给他留了一句话——没办法和你并肩作战一起考大学,这笔钱就当做以后的学费。
  a4纸上的少年衣摆飞扬,像是追着风筝跑,又像是朝着太阳狂奔,而他脚下的路,有着鲜花簇拥。一路繁华相送,在终点迎接的又是万人仰慕。
  画作还用蜡笔描了颜色,使得整幅画更加生动。
  他拿起那包糖果,从包装上撕下来一条便利贴,上面写着:“借走两个,用来贿赂楼上小妹妹,我看上她平时画画用的蜡笔了。”
  沈奕好像这一刻才恍然意识到什么。
  “姐姐,那你知道他为什么走得这么着急吗?”
  护士耸了耸肩:“我看他一直看手机,好像赶时间去别的地方,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原本是他打算做最后一次告别的,没想到反倒是让祈洛捷足先登了。
  祈洛成全了他。
  现如今,他不用继续在亲情和爱情中间陷入两难的境地。
  可是……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而那两天,家里也因为别的事情闹得一团糟。
  沈莹莹想不开,偷吃了安眠药。
  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好在送医及时,捡回来一条命。
  沈莹莹很柔弱一个女孩子,平时说话斯斯文文的,从没有这般歇斯底里的和长辈吵架。
  “为了讨好长辈,讨好老师,我拼了命地学讨厌的钢琴和声乐,按部就班地跟着你们定下的计划表走,连每日三餐都紧跟营养食谱,还要时刻注意自己的仪态……这些重担压在我身上已经足够让我难以喘息,你们为什么不能怜悯一点,放过我唯一能得到快乐和慰藉的天性呢!身为父母你们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你们现在品尝的不正是上一辈人疯狂支配你们人生的恶果。住在高贵的大别墅里,穿着华丽丽的的衣裳,品味着高端食材……你们又那一刻是快乐的,幸福的?!你们明明经历过,也正在经历这种支配带来的痛苦,为什么还要将这一套施压在我身上。我觉得我活着不如死去,在这样的家族和家庭里生存,我只觉得疲倦,和想要逃离……”
  险些闹出认命,这可不是什么小事,一时间,家族里的亲戚都来探望了。
  而病房里却仍旧发生着激烈的争执。
  沈奕一转头,看到刚刚赶到的老太太捂住胸口,颤颤巍巍地往地板上跌倒。
  “奶奶——”
  又是一出大动静。
  老太太昏迷了好几天,等醒来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去看了沈莹莹。
  听说两人关起门在病房里待了一个下午。
  那天意外地平静。
  听大人说,那天之后,老太太好像换了一个人,变得和善,更加通情达理了。
  “外界评价我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能在军队立战功,亦然能双手撑起事业的一片天,家族势力靠着我一个女流之辈日渐庞大,性格也因此变得愈发强势。打着为了后代的幸福着想的名义,自做主张地支配他们的人生,而实际却是亲手榨干他们的幸福……
  等老了才反应过来,这帮子孙没几个能过得快活的,背着我偷偷理论,三天两头就吵架,宁愿在外面酒店住也不愿意着家……
  说来都是我独裁带来的。以前总用着老一辈人的想法,该过日子不过就是两个人凑在一起,互相磨合之后,共同面对生活的财米油盐。可是我忘记了,我们那时候物资短缺,没有那么多选择。
  可你们不一样,短缺的是精神层面。幸福和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老人说完,脸上露出了一点释然的表情。
  “奶奶,很高兴你能想通这一点。”
  老人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信封:“阿芳前几天在你屋子里打扫的时候在床底捡到,几张照片,拍得还挺好的,拿回去好好收着。”
  这个信封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沈奕怀着不安,从里面抽出一张照片,才露出半截,他就已经基本上确定了里面的内容。
  这是上次他妈甩给他的几张偷拍图。
  他声音都颤抖了起来:“您会生气吗?我跟堂姐犯了一样的错误,跟男孩子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