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之怔怔地望着他,仿佛并不认识他一样。又是这种陌生的目光,裴雪心里没来由地升腾起烦躁。兜兜转转到了这一步,安之依旧不愿对他敞开心扉。
  她让他感到不安。
  裴雪引着她的手,换好了新的避孕套,安之表现得很顺从。她的穴还在淌水,两片肉唇被操弄得一时难以合上,无力地吐着清液。这一次进入比方才轻松不少,他的动作有些急,撞得也狠,只片刻便让安之呜咽着去了一次。
  再往里挤一点,碾得再重一点,好像惟有这样,他才能确认她是属于他的。明明他们的距离已近到不能再近,裴雪却依旧在担心,担心这具身体会化成海水,从他的臂弯里无声流去。
  他从前不是会患得患失的人。
  等他终于射出来时,他的头发也已经被汗水浸透了。安之晕过去了一次,此时被他亲着脸颊,才又慢慢醒了过来。她试图拨开挡住他眼睛的额发,但因力气不支,连抬了两次手都没有碰到。裴雪低下头去蹭她的手,忽然听见她轻声道:“不会。”
  她已经累到极致,眼皮半阖,睫毛被泪水打湿,一簇一簇地黏在一起。说完这句话后,她费力地撑开眼皮,又看了一眼裴雪,摇了摇头。
  安之的声音有点飘忽,像是梦呓:“怎么会觉得不光彩,学长是……潮汐。”
  裴雪的动作顿住了。他侧过脸去看她,却发现她已经闭上了眼。她显得心满意足,脸上是孩童般的天真神色,搂住他脖颈的手也收得更紧了一点。
  “星星之间的潮汐。”
  她嘟哝着,用湿漉漉的唇来寻他的唇,裴雪配合地迎了上去。这个吻极致暧昧而绵长,但不带有情欲,安之缩在他怀中,左右蹭动着,像是在寻找一个最舒适的姿势。
  一个方便她取暖的姿势。
  裴雪此时才能确认,安之喝酒了。应该只是少量低度数的果酒,被甜味压住的酒气现在才隐隐散了出来。难怪她今晚的情绪如此起伏不定,又是拉着他跳舞,又是想和他睡觉。她需要借着酒精,才有勇气同他见面吗?
  这么一点酒,居然会醉成这个样子。
  安之睡得很熟。她倚在他的胸前,呼吸平稳,唇角还挂着浅淡的笑。裴雪不知道她是否梦到了什么,但如果有的话,那一定是个好梦。
  他想起曾经听过的一个说法,梦境是平行宇宙的连接点。他很少做梦,此前也从未探索过,那会不会是接近宇宙的另一种方式。
  安之的头被他轻柔地搁在枕上,用的是他的枕头。他下床时没有发出声音,但感应式的地灯还是亮了起来,一路亮到了浴室。
  水声汩汩,裴雪倚在玻璃门上摁亮了手机。屏幕上显示五点四十九分,他拨了一个号码,等待了十几秒,无人接听。
  可能时间是有点太早了,他承认。但裴雪还是拨了第二遍,在嘟嘟声响到第五次时,电话被接通了。
  赶在那边开口前,他嗓音低沉地警告道:“小声点。”
  电话那头静了两秒。邹林像是被他气笑了,裴雪几乎能看到他咬牙切齿的样子:“你美国作息啊老裴?谁家好人这个点打电话啊?”
  裴雪用手掌盖住出声口,等他骂完了才将手机放回耳边:“你去考察,应该会早起。等天亮你又进山了,没有信号。”
  “靠,你是不是人……”裴雪听见那边传来重物砸地的声音,邹林的嗓音跟着飘远了点,“哎师妹,对对,我快挖完了,接个电话就来,马上啊。”
  他等了片刻,直到邹林的声音又飘了回来,带了点无奈:“说吧,谁让我是你兄弟呢。遇到事了?”
  裴雪顿了一下,透过潺湲的水声,似乎听到了安之匀长的呼吸。
  “方东敏,”他声音里没什么情绪,“你记得这个人吗?”
  邹林显然有点懵:“方……嘶,他不是那个出事的老师吗?你怎么忽然想起他了?”
  “他还在华市?”
  “叁年前就走了啊,肯定待不下去的,后来我也没留心。”邹林逐渐听出些不对,语气严肃起来,“老裴,你还在想那个案子吗?”
  裴雪默了默,没有否认:“他女儿在N大。”
  话筒那边传来了杂音,似乎是邹林疾走了几步,避开了旁边的人:“他女儿和你有什么关系?不是,你……你看上人家了?”
  裴雪有点头疼,他换了只手拿手机,言简意赅道:“帮我个忙。”
  “啊?”
  “叁年前,报道方东敏的那位记者,”他嗓音压得很低,足以被水声盖过,“我想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