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闻楹看在眼里,还是拉住了她。
  闻楹为她解开外衣,只留下单薄的里衣:“你进?去吧,我就在这池子旁守着你。”
  夏千灯眸光微动。
  她活了近二十?年,有父皇母后宠爱,自以为是天潢贵胄,不可一世。
  可今日与那人交锋后,方?才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一只能被人随手碾死的蚂蚁,往日的心高气傲早已烟消云散,只剩无穷无尽的挫败之感:
  “嫂嫂,是我懦弱无用……她说得对,是我配不上你。”
  闻楹拢起了眉:“你管旁人说什么……”
  却见夏千灯双眸失焦地看过来?,下定某种决心般,松开了握着她的手:“嫂嫂,既然我们无法?一起私奔,那你就自己走吧,你放心……我留在宫中?,会?偷偷寄金银财宝给你,让你永远都不愁没钱花。”
  “你要?是生?了病……我就,不,我咒你做什么,你才不会?生?病,可万一……万一你要?是生?了病,我也会?偷偷派御医来?给你看病……”
  “我不会?走。”闻楹打断她的话?,“我若是要?走早就走了,又为何要?留到?此时??”
  是啊,夏千灯陡然想起白日里那张将她定住的符纸,想到?国师说的话?——
  自己和嫂嫂,都本该不是这世间的人。
  尤其是她自己,本就不该出生?于此。
  若非她是……嫂嫂根本就不会?为她而来?,可嫂嫂来?了,也算不得上是为她……
  回想起白日里听到?的那些话?,女?子鬼魅般的嗓声犹在耳边,叫夏千灯本就不甚清明的思绪,再度陷入魔障之中?。
  最本能的念头,又一次生?了出来?——不能让嫂嫂离开这里。
  但嫂嫂若要?走,自己哪里又留得住,除非……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夏千灯瞬时?察觉到?异样——她的双腿,又一次在水中?化作蛇身?。
  闻楹亦察觉到?这变化,她微感诧异,正要?出声询问,却见水中?夏千灯眼尾泛红,低声呢喃道:“嫂嫂,你不能走……”
  水声哗哗作响,蛇尾顺势又要?朝闻楹缠上来?,可在即将触到?她的那一刻,夏千灯又猛地向后退去:
  “不,嫂嫂你快走,我现在已经?是见不得人的怪物了,无论如何也不配和你在一起,你快些走,以后再也不要?来?找我……”
  闻楹看出她的挣扎之色,就像是同时?被两种全然相反的念头操控支配着。
  可无论哪一种,都让她挣扎得万分痛苦。
  闻楹深吸一口气:“夏千灯,你看着我。”
  她的声音很低,却叫夏千灯不由自主地冷静了几分,四目相对,她看见少女?浅褐色的双瞳之中?,是平平静静的冷静。
  可在那冷静之下,却又翻涌着如岩浆般滚烫的情绪。
  闻楹一字一句开口:“我说的话?,你听清楚了。我既然说过不走,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走,莫说是蛇,就是变成一只癞蛤蟆,一条毛毛虫,我也不会?离开你,明白吗?”
  夏千灯一愣。
  她自尚在娘胎之中?起,便是天之骄女?,众星拱月,自出生?后,更是没有一日不受宠的。
  人人都尊她是公主,捧着她,纵着她,这样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日子过惯了,从不曾预料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跌这样大的一个跟头。
  可在痛意惊恐叫她难以自拔之时?,这般温声细语的包容之词,便似沙漠中?的泉,寒冰里的焰,叫她前所未有的得到?满足之感。
  若能再得嫂嫂半句这般柔声的哄慰,夏千灯真是恨不得自己能再可怜一些。
  她眸光动了动,念头痴痴地想着。
  闻楹哪里知道她心中?所想,只当她往日脾性再大,到?底也是被吓傻了。
  她蹲下身?,握住她的手:“你放心,总会?有办法?的,我这就去找那位国师,给你解开法?术。”
  说罢,她将要?转过身?,腰间却被人抱紧。
  “嫂嫂,你不能走。”夏千灯终究是顺着自己的心意,死死抱住了她,咬着牙道——
  “国师是将我变成这样不假,但她也告诉我,只要?意念操纵,我随时?可以回到?从前的样子,可我……我不知道为何,一想到?嫂嫂便控制不住……”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隔着薄纱衣料,闻楹都能够感受到?,她贴在自己肩后的脸庞,似乎烧起来?了一般发烫。
  夏千灯似在梦中?呓语:“嫂嫂,我变不回去了,就算你不嫌弃我,可我注定是一个怪物,再不是夏朝的公主。我不怕当成怪物被火烧死,但我怕不能再和嫂嫂你在一起……”
  她缓缓说着,蛇尾终是难以按捺地破开水面,再度缠上少女?纤细的脚踝。
  本能
  脚踝间是蛇尾冰凉的触感, 脖颈处却又是夏千灯拂出的炙热气息,这样的反差让闻楹陡然生出一种冰火交加的错觉。
  她不过片刻晃神,耳垂处便被含住。
  “嫂嫂……”夏千灯如醉酒之人般唤着她, 声音里藏着某种祈求。
  闻楹恍然察觉, 她不知何?时已浮出汤池水面,带着一身花瓣香气自身后环抱住自己。
  怀抱中?犹带池水的暖意?, 花香熏人, 闻楹的意?识不由得迷迷糊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