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次叫她“漫姐”,心里都当成母上那个辈分来敬畏。
  “李先生,”孔知晚饶有兴趣地打量他们,“你要征求一下你‘妹妹’的同意吗?”
  很好,这个压力,这个强势,虽然含蓄。
  但和他漫姐恐怖得如出一辙啊!!
  李临杰二度败北,像他自己犯错了一样,灰溜溜地进了办公室。
  经过时石漫从胳膊里微微抬头,淡淡瞥了他一眼,孔知晚漫不经心挡上她的目光,关了门:“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胡慧琳马上立正,准备回班,但石漫拒绝了她。
  “她管我。”石漫闷声说,“发霉是蘑菇的使命。”
  学委拗不过她,只好放任她完成自己的使命,走之前还好心地把手机借给她,以免蘑菇小姐无聊至死。
  石漫提前嘱咐过李临杰,文职先生虽然菜,但也不是傻子。
  可对手是孔知晚。
  她又是一声叹气,隐隐有种伪装已被扒干净的不详感。
  她看了一眼时间,才过去十分钟。
  校园论坛突然弹出一条消息。
  石漫登的是自己的号,她点开,一个昵称叫“龙”的人给她发了一条私信。
  【龙:同学你好,你在帖子里说,你丢了一支钢笔。】
  【龙:我知道在哪。】
  石漫眯了眯眼,她点开附加的定位,实验楼。
  她来了点兴致,起身活动了下筋骨。
  看来除了小学委,还有人怕她无聊。
  她从口袋里摸出课文折成的纸蟾蜍,两指取点朱砂血,利落抹过蟾蜍双眼的位置,低声:“正位。”
  纸蟾蜍嘴里的文字转动成一个八卦阵,红色的眼睛陡然一动,点睛成魂。
  石漫吹了一口气:“走。”
  纸蟾蜍被吹落半空,突然鼓动了一下腮帮子,空中翻转一跳,眨眼间蹦没了踪影,它藏进了走廊尽头的窗边,等着给结束的李临杰传消息。
  【漫漫路:收发室没有,钢笔在哪?】
  收发室的大爷不在,整栋实验楼空无一人般寂静,收发室里大爷的小桌上,半桶泡面还飘着热气,人刚走不一会儿。
  太阳越落越低,要到黄昏了。
  【漫漫路:你不会耍我吧】
  【漫漫路:那我走了】
  对面终于回了。
  【龙:上楼。】
  石漫回问一句“几楼”,对面又不说话了。
  她耸耸肩,这些鬼东西就喜欢故弄玄虚那套。
  寂静像疯涨的病毒,无声无息侵占了这座黄昏即将莅临的楼,却并不令人感到安宁,那些昏暗与沉默,像潜伏在暗处的影子,追踪着无所知的来人。
  石漫第二次上这台阶,反而警惕了不少,她凝神去听,调动五感到极致,寻找那条明显别有所图的大长虫。
  她推测会引她去哪,突兀的吱嘎声就阻停了她的思绪。
  石漫停下脚步,身旁挂着“3”的铁牌忽然掉落九十度,铁片擦过崭新的墙皮,尖锐声中抖落下点点白灰。
  三楼。
  她走出楼梯间,长长走廊如一条没有尽头的小道,延展向不可知的前方,黄昏的光一视同仁地穿过左右相仿的房间,铺上一层模糊神志的炫目,竟然有几分荒唐的神圣。
  唯独一扇门开了一条缝隙,漆黑如墨的洞口,引诱她大驾光临。
  石漫轻轻搭了一下门把手,推开了美术社的门。
  干干净净的美术室里,罗列着画架和雕塑,墙上挂着同学们的优秀作品,那些线条与颜色,唯美而灵动,编制出各不相同的人物与故事,为这间画室赋予艺术的本魂。
  唯独正中间立着的一幅画,盖着大红的布,在周围典雅的配色里,俗得别具一格。
  石漫有些闹眼睛地皱了皱眉,她转开锁舌,以免门被风吹上,走到画前,一把掀开这陷阱欲盖弥彰的修饰布。
  是一张白纸。
  空荡荡的画纸似在嘲弄她的草木皆兵。
  石漫摸了摸画纸,没检查出所以然,她又扫视了一圈画室,也没发现别的异常,或者什么奇怪的响动。
  但她这么多年也不只靠五感,还靠她刀尖走过,野兽般的直觉。
  有什么不详萦绕,那是“非常”的气息。
  今天的落日格外好看,黄昏慢慢涂出一片瑰丽浓郁的色彩,余晖洒金,玫红滴血,像在天边描绘出一座异世的幻境,海市蜃楼般途径了人间。
  石漫握着红布,眼睁睁看着窗外的黄昏降临,白净的画室被渡上一层奇异的光辉,暧昧而又萧索,像是被日暮垂怜的无人之地。
  哒、哒——咔哒。
  时钟归于整点,悠扬的放学铃声一前一后响起。
  嘭——!
  石漫回头,画室的门无风自合,特意别住的锁舌莫名弹了回去。
  “你在看哪?”
  一只冰冷的手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石漫转回头,空白画纸里陡然出现的少女抬起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多彩繁杂的大团色块杂乱又分离,像粘稠的淤泥扭动,攀附上她的手腕,竟有几分人的温度。
  另一个“石漫”怪笑了起来:“……抓到你了。”
  ·
  放学铃声响起,李临杰狠狠松了一口气,七中放学不准留校,除了高三,老师和学生都得赶紧滚蛋,他激动地一起身,差点撞倒了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