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知晚本以为这纸蟾蜍废了,直到纸蟾蜍把自己鼓动起来,像一个被吹大的气球,满身折痕地对她歪头。
  她盯着那两道笔走潇洒且敷衍的“眼睛”,低声问:“她有话给我?”
  纸蟾蜍没回答她,紧闭着嘴,跳下她掌心。
  它往前跳了几步,又停下,回头看她。
  这是叫她跟上。
  孔知晚静静地看了纸蟾蜍一会儿,这眼神一般是她训罚学生的时候用,石漫自从来了七中,有幸天天得见。
  基本孔老师这么盯她几秒,石漫就收了犯贱的神通,找借口跑路了。
  但石漫折的蟾蜍不知道,哪怕借了石漫的气,也没有石漫的魂,只是静静地回望,等她跟上。
  孔知晚低低叹了口气:“带路吧。”
  实验楼以前利用得并不充分,一楼的几间教室都曾当仓库来用,什么乱码七糟的东西都往里堆,成了第二个破烂聚集地。
  后来理化生的实验课上来了,就把这些“贵宝”请回了原来的地方。
  仓库的位置很偏,在校园的角落,秋天枫叶满墙爬时,几乎看不见被淹的小仓库,远远看去,和满墙红枫融为一体,成了背景板。
  夏天也没好到哪儿去,孔知晚扒开枝杈,铁锈的吱嘎声刺耳,她今天参观的废旧地方有点多,全是令她头疼的脏乱与灰。
  她皱着眉避开门框落下的铁屑,望了一眼满满当当的架子:“石漫?”
  无人应答。
  地面,唯一透过缝隙的光越变越窄,铁门果然从她身后闭合。
  但孔知晚还是有点意外,因为那只引她来此的罪魁祸首并没有离开,而是和她一起被锁进了仓库。
  她一开始就知道,这虽然是石漫折的,但已不由她操控。
  且不说石漫没有理由给她传信,就算真的有话与她说,也不会引她到更深处,而是毫不留情地把她驱出门外。
  石漫在这方面,自说自话、自以为是得很有经验。
  所以这只被换“气”的蟾蜍,就是别有所图,孔知晚以为会将她们二人引到一处,然后,代表幕后之人的纸傀儡再全身而退,做足嘲讽。
  但事情有些出入。
  此刻,纸蟾蜍突然不知被什么摔到了门上,本就残破的身体瞬间摊成了一张纸饼,文字不断扭动,汇成一个圆,其余纷纷流出纸面成线,绕满整扇门,如一条条旋转的锁链。
  最后,蟾蜍眼睛那两点红,流到了咒圆之中,成了一个鲜红的“封”字。
  完整的封咒显现片刻,慢慢浸入铁门,消失了踪影。
  孔知晚这才上前,轻轻抹了一下正中心咒令的位置,她凑近,闻到了一阵混杂铁锈的血腥味。
  同一时间,实验楼美术社。
  石漫忽然一颤,手腕传来令人心悸的酥麻感,瞬间蔓延到全身,像被人隔空抚摸了一下。
  她皱着眉,另一只手一把握住,朱砂手串坠下的红莲渡过一丝佛光,直到朱砂血彻底吞噬了那鬼东西残留的气息,她才松开手。
  纸蟾蜍的气息早就断了,石漫不知道李临杰那小子收没收到,她尝试用小学委的手机联系外界,信号被阻隔了。
  她踩过面目全非的画纸,低身从袖子里顺出一把蝴蝶.刀,一刀利落地割碎了画中扭曲的怪物少女,混杂的团块发出“嗤嗤”的刺耳叫声。
  画纸四飞五裂,星星点点的红晕显现,红颜料从裂缝中渗出,流进地面,像是流血。
  石漫离得近,靠呼吸就能闻出来,的确是人血。
  她嫌弃地跨过狼藉,开始翻箱倒柜,那条大长虫引她到这来,虽是为了埋伏,但钢笔也的确在这里。
  石漫就是在门外感受到了四圣兽的气息,才会进屋。
  蝴蝶.刀翻转在她指尖,她动作娴熟地撬开储存柜的锁,一个个过去,都是社员们的物品和画具,到最高一排时,她终于找到了她的钢笔。
  孤零零地正放在柜子中间,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像专门为她的小破钢笔腾了一个保险柜,独住大别墅。
  石漫拿出来转了转:“还挺客气,怪不好意思的。”
  时间还早,石漫不着急,虽然找到了钢笔,但钢笔本来就是鱼钩而已。
  她活动了下手腕,刀刃一起,准备都撬了,反正剩下的柜子里肯定有余婷婷的。
  她的这位小同桌,有不少故事呢。
  到倒数第二个,石漫刀尖入了锁孔,突然,那种令人震颤的酥麻感又卷土而来,她的血隐隐发烫,在她身体里加快了流动。
  她终于反应了过来,不是画里的邪物搞鬼。
  是有人反用了她的朱砂血!
  她能感受到被动用的朱砂血在何处,暗处之人在引她过去。
  准确来说,是引她离开美术社。
  算什么东西,她偏不。
  石漫抿唇,刀尖稳稳地转开锁头,她一把打开余婷婷的柜子,柜顶堆满的白色雕塑突然接连掉了下来,遮住她的视线。
  她后撤半步,却并没抹去一探究竟的念头,手腕即将穿过雕塑时,耳边忽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把我锁在仓库,要做什么?”
  ——“你们把我锁在这,就是为了这么无聊的事吗?”
  石漫愣住:“……孔知晚?”
  那是朱砂血的共感——孔知晚被朱砂血成的咒锁在了仓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