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月城按照方渡燃经常走的路线,从分叉路绕进小道里走花园的近路回去:“对我来说,它是你的秘密,是我们共有的秘密,这不是麻烦。”
  既然说开了,方渡燃也道:“你本来可以没有这些。”
  “这是我的选择。”郁月城脚步停下来。
  方渡燃也跟着停下来。
  郁月城:“如果我不愿意,我可以退出,我既然已经在里面了,就不叫做是麻烦,这是我们一起面对的事情。同样你有需要用上我的地方,我全力支持你。”
  郁月城没有转身面对他,方渡燃反而觉得大白猫虽然不开心,但没有意气用事,正在跟他说正经事。
  他很认真,认真到慎重的地步。
  “我不希望你用这样的眼光看待我。”郁月城说:“这种事上,你不用推开我。”
  这是郁月城第一次用这样不容反驳的方式和他表明立场,方渡燃自然想到刚才的物理推开:“……你居然也会记仇。”
  郁月城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刻意回避,换言道:“我妈妈说她回去之后,你一直没联络过她,是不是不喜欢她。”
  方渡燃马上否认:“当然不是!”
  郁月城放下心,继续往宿舍楼走:“你怕也给她带来麻烦是吗?”
  “……嗯。”方渡燃道:“非亲非故的,受人恩惠。”
  我还不起。他在心里说。
  他已经说了很多戳到大白猫的话,多一句也无所谓了,仍旧在这里截止。
  表明意思,跟大白话点出来,还是有些差距的。
  郁月城大概要说不用他还。
  他知道郁月城什么都不缺,郁月城的妈妈什么都不缺,不需要他还,可他没接受过长辈带来的善意。同辈人——郁月城,他还能劝说自己,无辜的大白猫被他拖下水,他还在十二中,还能圈住他,护着他,假装自己总有机会可以还。
  其他的,他连还回去的途径都没有。
  “你多跟她说说话,不用太多,让她知道你对她很满意,就可以了。”郁月城说:“你很像她以前一个好朋友。”
  方渡燃点头:“她跟我提过,和我的发色瞳色一样。”
  “嗯。”郁月城斟酌后,开口道:“你有没有想过,你并没有亏欠谁。我妈妈她对你好,她只是在做她想做的事情。她自己也安心,有一个寄托在,她没想过别的,也不认为这些是对你的恩惠。”
  方渡燃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蹙眉道:“怎么了?”
  郁月城放低了语气:“她那个好朋友,我叫做伯母,已经不在了。”
  方渡燃突然一阵心悸,胸口里说不出的不得劲,心脏被谁揪了一把似的。
  阿姨的好朋友不在了,所以看到他才会对他那么好,因为自己长得像她死去的故人?
  到底有多像?
  深棕的发色,琥珀色的瞳仁,虽然不常见,也不到完全稀有的地步。
  那郁月城呢?
  他那个搬家离开的好朋友也不见了,也是……
  方渡燃感觉自己喉咙里发软,说的话也轻飘飘的,既然郁月城都说开了,他也道:“阿姨说,你小时候也有个一起长大的玩伴。”
  “嗯。有的。”郁月城说:“你之前问我那把伞上的字符,就是他留下来的。”
  那句话是:you are always be my own moon.
  方渡燃记得。
  果然。
  果然……意料之中,方渡燃眼下更想知道的是:“那他现在呢?”
  郁月城看看他:“他搬走了,但愿这些年,他的生活过得很好。”
  “呼……!”方渡燃长长地舒一口气,幸好,幸好郁月城的好朋友还在。
  虽然背叛了大白猫,他很不爽,总比没了好。
  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伤心的指数要成倍增长。
  “你跟阿姨,真是重情的人。”方渡燃说。
  郁月城:“他和我家的关系很好,伯母和我妈妈也是一起长大的,后来结婚生子,都住在一块地方。她曾经说,她和伯母虽然不是亲人,但是也跟亲生的兄弟姐妹没有区别。她只有一个哥哥——我的大舅,上学的时候就移民了,她上完学选择回国,留在国内。除了外公外婆,身边就只有那个好朋友算是一家人。”
  “跟你好像。”方渡燃问:“阿姨说你小时候身边也是只有一个要好的朋友。”
  “嗯。我们算是世交。”
  郁月城愿意跟他讲述这些事,说话时偶尔默默观察他的表情,却找不出一点漏洞:“是外婆那一辈就认识的。”
  方渡燃顿了几秒:“你的朋友,和阿姨的,不会就是就是一家人吧?”
  郁月城跟他一起走进宿舍的电梯,从电梯反光的模糊人影里直视身边的少年:“……嗯。”
  方渡燃胸口的那点酸更重了,不是嫉妒的酸,是难受,具体为什么他自己也不明白。
  “所以你不用去想要还,我妈妈对你好,她自己也开心,你不要她才会难过。”郁月城说。
  方渡燃一直知道大白猫善良,现在更觉得他温柔,他也没想到自己的存在和出现,还能有这种作用。
  “那你呢?”方渡燃突然问:“你帮我,也是因为我长得像他们家的人?”
  郁月城唇瓣轻抿。
  方渡燃没得到答案,自己给自己接话:“是也没关系。缘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