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这样?”郁闻礼问。
  方渡燃自己都不明白的问题,也说不出缘由,关于他和方正海的关系和背景,更没法三言两语透露。他是来谈合作的,不是来贩卖自己的现状,这些事情,别人知道了,也无济于事。
  “我没办法详细告诉你,只能说从我手里,我没有签署过任何贩卖生命的条款。”他道。
  郁闻礼沉思,一个未成年人,能接触到基因领域,被改造成这副样子……
  他想过方渡燃是不是误入了什么机构,或者是被人陷害,现在看来不是,方渡燃很可能是被迫的,或者是无意识的。并且参与这项畸形的人体改造已经很久了,推算一下,也许跟他失忆的时间一样久。
  尽管他知道生物体的改造和研究都要从幼年开始,但对一个十多岁的儿童下手,那未免也太过残忍。
  “这会影响我们的合作吗?”方渡燃面对他的犹豫问。
  “理论上,会有。”
  郁闻礼说:“不过你现在既然已经有自己独立的经济来源,作为一个合法的个体存在,你有权利安排自己的身体和捍卫自己生命健康。”
  他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将利害关系挑明:“如果你身上现在有其他条款的约束,麒麟研究所介入是必会和对方产生冲突。毕竟你要达到的目的,和你目前的身体状况背道而驰。
  “但法律上来讲,每个公民在成年以后都拥有自己的所有权利,假如你身上有其他条款在,保质期也只会在你成年之前,到期后会由你本人来选择要不要续约。成年这个时间点本身很明确,从你现在的情况来看,界限变得模糊,究竟是按照你现在的17岁,可以等同成年人的资质来算,还是明确到18岁。我不清楚这个界限在哪里,所以很难判定你的资格。”
  方渡燃想应该是十八岁,不然方正海他们不会现在这么紧张,抓着他成年之前这几个月屡次作祟,这回拿到的r-19x他都怀疑根本不是原先的配比,外观上看颜色都不对劲。
  于是他问:“会给你们带来麻烦吗?”
  “会。”
  郁闻礼一口肯定,接着说:“不过在你拥有自主权利之后,对你采取的任何强制性措施进行基因干预,也是违法的。”
  “我下个月就满周岁了,我可以等一等,等下个月之后再展开脱瘾治疗。”方渡燃说。
  “你现在的身体情况很危险,你的易感期是什么时候?”郁闻礼问。
  “月初。”
  方渡燃说完想了想,应该给他们更详细点的信息,所以补充道:“以前很规律,最近三个月都不太规律,这个月初本身应该到易感期,可是今天都没动静,可能跟上次易感期回潮有关,提前过了?还是上次的药物剂量大……我也不好说。”
  郁闻礼几不可闻地低叹一声,他需要方渡燃更多的资料:“你先把经济说明相关信息的纸质版带过来吧。”
  “我带了。”
  方渡燃从自己外套的侧兜里掏出来对折整齐的纸张,翻开来递过去:“你不怕合约冲突吗?”
  这么重要的东西,方渡燃拿在手里跟学生放在口袋里的小纸条一样,嘴里却在跟他谈事关自己生死的合同,郁闻礼从他身上看到种种极度反差的气质。
  他是一个少年,也只是一个少年而已,举手投足里还有青涩肆意的气息,还留着一个学生会有的行为习惯,承受的经历可能比很多很多的成年人还要沉重。
  正常人一生都不会遭遇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
  “会有麻烦。”
  郁闻礼把焦点收回去,放在手里的资料上:“但我认为对于未成年人的基因干预这种灰色地带,虽然在没有第三方涉足的情况下,对方可以保全利益获得法律支持,前提是他有一个非常强大的律师团队,但一旦有了冲突,双方都要求法律途径的话,你现在已经有自主意识了,不一定是我们输。”
  方渡燃把这话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他果然是会带来麻烦的。
  这对郁闻礼个人和麒麟研究所来说,都挺冒险的,郁闻礼说得很委婉,后果绝不是这几句话这么简单。
  但是郁闻礼的态度上看起来非常笃定且冷静,不是需要他纠结这些的样子。
  郁闻礼面对他扬起手里的资料,表明道:“你别忘了,你已经具备独立的人格,不管会不会对簿公堂,会不会走法律程序来争夺,你都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你能为自己的所有行为负责,同样也没有人可以对你采取肢体上的强行措施,这一定是违法的。必要的时候,你还可以选择人身安全保护,我们也会对你采取保护措施。”
  方渡燃想方正海对他其实根本不需要采取什么强制措施,七年的时间把他的身体变成这样,光是一管针剂就可以操控他的一切。
  上次在实验室里听到的那句话,一点也没错。
  方正海对他身体的了解程度,比他父母都要清楚。
  然而有一点说得对,小时候他没法反抗,现在长大了,只要有人能接手他的身体,他是可以反抗的。
  “谢谢郁叔。”方渡燃说。
  “你做好自己的心理建设就好,其他的一旦合同生效,我跟你就是站在一条线上的。”郁闻礼说。
  他是不会相信方渡燃没有监护人的说法。
  方渡燃能在青训的私立高中上学,一定是有监护人的户籍挂靠,普通的社会养育组织是不会让他上花费不小的私立学校,但委托人的私人信息他确实无权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