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渡燃在树枝里面扒拉剩下的石榴剪下来:“这颗树一直是他养的?好像年纪也不小了, 跟我差不多吧,时间对不上。”
  “以前是老师傅照顾的,我妈妈看多了,也懂一点,经常过来看看。所以后来的园艺师都对它很关心。”郁月城说。
  关心一般是对人,听起来,就跟这不单单是一个石榴树似的,郁家人这样做都不叫仁至义尽了,是真的有很深的情分在里面。方渡燃体会到这些,不动容就真的是个石头了,石头都会裂开吧。
  可总是会有局外人的直觉,他到底跟郁家人怀念的不是一个样子。
  “阿姨,很在意这颗石榴树。”方渡燃把问句问成了自言自语般。
  “嗯,这是她最好的朋友种在院子里的,小时候就种在这,里面的小花园就是依着这棵树圈起来的。”郁月城道:“冬天可以晒太阳,夏天晚上乘凉。”
  方渡燃随口接了句:“秋天燃炭火,春天赏花?”
  “啊?”郁月城眼尾一弯:“是啊。”
  那这里可能承载的是安靖阿姨和郁月城两代人的怀念,过去的事情对方渡燃来说实在是太过遥远,遥远到已经跟他割裂开来。
  然而在郁月城的家里,又变得那么近。
  他时而像是经历者,时而又是局外人来旁观。
  这里的每一个人,似乎都比自己离母亲和抹去的记忆还要近,也不怪会念念不忘,郁家和母亲的关系可以到这一步,怎么算都是能在生命里留下痕迹的了。
  故人身死,自然是倍加珍惜这些遗物的。
  方渡燃摘完之后,连带框子一起松手,郁月城在下面直直接住。
  “我看好像没了。”他说。
  郁月城打眼一看篮筐里的数量:“是没了,下来吧。”
  方渡燃几步跳下去,又回头看了一眼石榴树,种在这儿也挺好的,有人照料,让母亲生前东西能活到现在,还开花结果。
  “你刚才说要处理,怎么处理?还有什么······新品种?”方渡燃拿起来一个掂了掂,很沉,足足能有一斤。
  “嗯,新品种。这个石榴的籽很软很小,是甜的,可以一起吃。”郁月城当场拿张工的工具打开一个,红艳艳晶莹的饱满颗粒都涌出来。
  方渡燃剥出来几颗去看,中间的籽只能看到一个小白点,尝起来一点感觉也没有,都是酸甜的,还有点别的果香味。
  “好吃。”他说:“市面上没见过。”
  “那位伯母喜欢吃石榴,我大伯以前还没毕业,妈妈让他去农科的实验室留心,问他们要来的种子。”郁月城一边给他剥,几滴雨水就打在他头上的雨衣和手里的水果上。
  这会儿他好像也不在意洁癖这回事,徒手给方渡燃剥出来,石榴皮的汁液就蹭在漂亮白皙的手指上,也不计较。
  他剥得有技巧,很快就在准备好的小碗剩满,自己也尝了几颗。
  看见方渡燃称赞这口味,他也接着讲道:“最后农科院申请专利没成功,培育失败了。”
  “啊?为什么?这不是很好吃吗?”方渡燃诧异。
  “合格率太低,只能结一次树就废了,需要一直挂吊瓶才能接着长,但口感也不好了。”郁月城说:“农科的实验室那边说,太娇贵,不够商品水果的标准。”
  “那它呢?”方渡燃指一指母亲种下来的树:“它也一直打针吗?”
  “没有。它是第一批种子里面少有的几棵没问题的。”郁月城走过去拍拍树干:“很健康。剩下的两颗在农科实验田的果园里。”
  “那就好。”方渡燃可不想母亲的树也跟自己一样,不靠药品续命就活不下去。
  他们一起从花园里回来,郁月城把篮筐都交给他,方渡燃明显感觉到郁月城是有意把这些事交给他,他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儿,但肯定是愿意的。
  “阿姨怎么不在?我给她洗两个。”
  他进了花棚里面,把篮筐端进张工放满工具依旧很整洁的操作间。
  郁月城看着十指不沾阳春水,在操作间里准备工具和冷鲜机器却很麻利,脱掉雨衣套上手套就开始亲力亲为。
  “她要去看小姑,前段时间一直在忙,都没有聚起来,昨天小姑加班又不能回来,她想给小姑送点冬天驱寒的草药。”郁月城说。
  “我来吧。让张工教我就行。”方渡燃一看就知道他操作熟练,以前一定干过不少次。
  “阿姨什么都和你说啊?”他边跟着做,整理一个个的大石榴,一边也聊家常似的。
  “也不是,她怕你想多,觉得她不理会你。问起来就让我说一声。”郁月城在旁边看着,时不时搭把手。
  “怎么会,她对我够好了。”
  好到有点过分得仔细,让他觉得惭愧。
  “小公子,夫人在叫你。”李伯在外敲门。
  方渡燃听见比郁月城的反应还快,手肘推推他:“你快去。”
  郁月城把他的手套往上捋起来:“等会儿就回来。小心手。”
  “知道了。”方渡燃感觉今天的大白猫比平时粘人,是能说出口的那种粘人,不仅仅是安静跟在他身边不出声那种。
  这也是alpha标记过对方的后遗症吗?
  转头他对张工说:“张工,你多教我点,我来干,你看着我哪错了就直接动手教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