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影响他们计算数据的。”郁月城说。
  方渡燃:“肖晴早上会来查房,影响不了。”
  郁月城把探测夹重新夹在他的小拇指上:“不想让我来看你吗?”
  “不想让你偷偷闻我的信息素。”方渡燃把话题绕回去。
  实际上是不想让郁月城那么赶,手术都成功了,大白猫该休息了。
  而且终于到这时候,自己担忧上头,怕又是一场空,想等一点时间。
  等身体明显好转,也等心理准备好。
  “······没有偷偷闻。”
  郁月城稍微地摆正口吻:“我想看看你的信息素是不是真的好起来了。”
  方渡燃垂下的睫毛轻轻颤动。
  真的好起来······
  这话原本对他而言,是遥远的目标,现在真正可以去迎接。
  太多次他睁开眼,都看到的是一次比一次要失望的场面,以至于后面视觉变得越来越模糊,他还挺庆幸的。
  不用再眼看着自己犯下的罪恶,也不用再去看到被他伤害过的大白猫。
  可看不见,不代表就不存在。
  一到郁月城不在的时候,这些懊悔、内疚、自责,都会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他只能一遍遍地让自己打起精神,一旦放弃,就连同大白猫受的苦都白费了。
  好在最近记忆混乱,容易忘,不用把重复的煎熬都记得那么清楚。
  直到今天,他听见房间里窸窸窣窣地整理的声音。
  身上的被褥被换上更加绵软的质感,然后那个人就没有走过。
  他知道是安靖阿姨,在手术醒过来的第一时间里,不是郁月城,会有点失落。
  可安靖阿姨在他身边坐下,一等就是好久,他有时候想睁开眼睛,眼皮太重了,撑不起来。
  直到有力气掀开眼,朦胧不清的视线里,再也不是让他暗地里畏惧的惨白晃眼的顶灯,而是柔和的、暖黄色的光线。
  ······他好像真的是安靖阿姨的亲人一样。
  会有人等他醒过来。
  他也听到,郁月城还在为他的事跟研究所交流。
  一下子拥有得太多。
  自从这次戒断治疗之后,方渡燃对以前很多想不明白、纠缠在心底的事情,突然释怀。
  一点点面对自己,剖开自己的恐惧,把那些丑恶全部拖出来不停地战斗,去踩碎它,他都没想到自己能有那么多、那么长久的勇气。
  好像七年前被困在实验室里停滞不前的人生,在这段日子里加速前进,痛苦和煎熬带来的意志,把他七年间没能有过的成长都还回来。
  这里面一大半都是郁月城和他的家人带来的。
  “不想让我闻到吗。”
  郁月城见他不出声,想到他刚才亲口说的“不想”。
  “你还趁我睡着,碰了我的脸。”卸下身体的重担,方渡燃的心态恢复起来,逗大白猫也信手拈来。
  “······我想看你醒没醒。”郁月城似乎被他说得有些窘迫。
  方渡燃着实可惜:“我要是现在能看见,一定得仔细看看,学神是不是也会脸红。”
  郁月城垂下头,把他空出的手心按在自己的脸上:“没有做坏事,不会红。”
  方渡燃用他教过的正常人的数值去感受体温:“我也没红,我不烧了。”
  郁月城:“嗯。”
  两个人就这么待着,三两分钟都没有说话。
  劫后余生的喜悦在磨砺中变得温柔绵长,静静地发酵。
  方渡燃感觉自己要不是刚做完手术,他一定可以压着大白猫好好滚几圈,可惜这里没有郁月城房间里的长绒地毯,他也暂时没有那么多的体力。
  条件不允许,就这么简简单单地待在一块也不错。
  他一开始不就是这样,只要能跟大白猫待在一块儿,就觉得高兴。
  虽然这中间已经掺杂进去各种各样的复杂的交错点,可划上一个圈,他还是再回到原地。
  心境不同以往,初心还在,大白猫也还在。
  不就已经很好了吗?
  “郁月城。”方渡燃喊。
  郁月城:“嗯。”
  方渡燃:“我已经很久没看书了。”
  “还有一年,可以的。”郁月城明白他想说什么。
  方渡燃那两句有点惋惜的“希望不要错过高考。我还挺想考一考的。”郁月城都记得。
  他能准备的备考资料,早已经准备好。
  “你怎么不放信息素出来?”方渡燃闭着眼,拿手指点点他的鼻尖。
  “之前就跟无底洞似的,要多少有多少,我刚渡劫成功,你就不给我信息素了。”他大言不惭,一点没不好意思。
  “你不让我闻你的。”郁月城说。
  方渡燃点在鼻尖上的手指滑下来,落在大白猫柔软的唇瓣上,停留两秒,然后移开:“我那意思是别偷偷的,要闻就光明正大地闻。”
  郁月城那头稍作沉默,然后轻问:“······可以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方渡燃口吻坦然:“我用了你那么多信息素,还都还不完。你随便闻。”
  郁月城把他的手拿下来,放进暖和的被褥里:“不用你还。”
  “······”
  方渡燃顿了顿,好像是说给自己琢磨:“是还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