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归想,他还是默默地闭上嘴,不再打扰。姬女的拍卖每隔十五日进行,为期三天,今日刚好是最后一天。
  拍卖大约会在申时初进行,还有差不多一个时辰左右,整个二楼静静的。前面说过,胡姬馆二楼拍卖的姬女,面向的都是京都里的有钱人。至于是达官显贵还是商户,亦或者是某个世家公子,除了这里的主人外再无他人知晓。
  所以这里每个包厢非常隐蔽,极其注重客人的隐私,保密性强。等拍卖会即将开始时,会有专人来敲门提醒,这个时候只要将前面的帘子掀开就能看到中央了。
  不知过了多久,满室俱静。
  “……萧洄,醒醒……”
  听见有人叫自己,萧洄感觉自己额头被人轻轻碰了一下,一触即分。
  “嗯?”
  他懵懂睁眼,发现自己不知道何时趴在桌上睡着了,茫然抬头。
  懵了片刻,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申时了。”晏南机道。
  屋子里灯火并不足,男人半个身子都隐藏在黑暗里。
  走廊外头,奴仆们开始敲响每个包厢的门,再有两三刻钟,他们的门也会被敲响。
  晏南机伸手摸了摸少年下颌,片刻后道:“你太累了。”
  萧洄不轻不重地蹭了一下,明显还没睡醒。
  晏南机触电般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少年的余温,回忆着那抹触感,轻轻颤了下。
  “要不要再睡会儿?”他问。
  少年摇头。
  他这样乖巧的模样,让人不得不怀疑之前收集的情报是错的。——萧洄睡醒后很乖,脾气一点都不差。
  “那起来醒醒吧,拍卖要开始了。”
  门终于被敲响,紧接着传来胡人的声音:“尊敬的客人,拍卖会即将开始,请您做好准备。”
  过了片刻,有一束光从帘后泄出来。
  紧接着,是“咣——”的一声。
  是铁笼被放在地上的声音。
  晏南机起身掀开帘子,轻声道:“来了。”
  这座胡姬馆不知道是怎么修建的,明明是平坦的二楼,可拍卖的堂子却像是建在地下一般。数十个包间在堂子周围围成一圈,从上到下有好几层。
  周围漆黑一片,唯有堂子上的圆台四周点着明亮的烛火,负责拍卖的胡姬站在一台半人高的案桌前,案桌上放着一副小金锤。她的身后,是用红布遮着的一个四四方方的笼子,估计就是要被拍卖的姬女了。
  包间里人能轻易看到堂子上的一举一动,但从堂子看过来,这边却是漆黑一片。
  “我们要怎么做?”萧洄走到他身边,同他一起往中间看。
  他们这个位置不算最佳,粗略估计上头还有人。案桌上放着一个沙漏,等里头的沙子漏完,拍卖会就正式开始了。
  晏南机负手回到位置上坐下,食指有意无意在桌上敲了敲,眼神一片沉静。
  片刻后,他说了一个字。
  “等。”
  等一个机会。
  等一个能和这里的主人接触的机会。
  万从万明在后门遇到的那个胡姬肯定不是主人,被武功高强的胡姬视作主人,能在东陵城开一个举足轻重的胡姬馆,日日接触的都是那些势力很强的家族。
  不知道他们到底跟拐卖一案有没有关系,若是有,明知大兴禁止拐卖人口,为何还要不惜冒着被剿灭的风险干这种事,是自己主张的,还是被人指使?
  被什么人指使?背后之人有什么目的?被拐走的孩童都去了哪里?他们是否还安全?胡人是否有谋逆之心?这些贵族是否有二心?
  这些都是问题,一连串挨着,只有找到一个突破口才能有机会解答。
  而这个突破口,就是这胡姬馆背后的主人。
  萧洄隐隐猜到了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牵扯到了许多,非但没有心生惧意,反而好奇极了。
  他都有点等不及想要在这趟浑水里淌一淌了。
  比之这个来,先前让他审的案子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只是,有点麻烦的是,要怎么见到背后的主人。
  “你要买一个姬女吗?”萧洄问。
  晏南机看着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你买来放哪?买了总不能不负责,让她跟着你?这应该是晏大人这二十多年来头一次碰女人吧?”萧洄环胸背靠着看台,嘴里的话连珠炮似的冒出来,“为了一个案子把自己清白都搭进去,大理寺卿果真是敬业,不愧受百姓爱戴。”
  不知道为什么,提起这个来,萧洄的话好似变多了起来。
  他急切地想要知道什么,亦想要证明什么。
  “只是你买这样一个姬女回去,长公主也肯?她那样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会不会瞧不起姬女的出身?要不要小弟我帮帮忙?”
  少年就像打开什么机关似的,一连串问个不停,嘴巴一张一合,明明是人在说话,但说出来又不像是人话了。他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竟越说越不像样,说到最后晏南机觉得自己辛辛苦苦维持的清白之身到了对方嘴里就快变没了,他不得不出声打断。
  “萧洄,你听我说——”
  晏南机掀唇笑了一下,“我不知道究竟是何事让你对我产生如此大的误会,但有一点我必须要说清楚。”
  “我晏西川从不纳妾,也不供养外室。我这一辈子,只会心动一次,其余于我皆是浮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