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他刚拿到新项目的第一笔千万投资,这对他意义重大,因为这是脱离老头子的,完全靠他自己奔走拼酒拿来的投资。
  虽然是“庶子”,但至少在南延,人人都还要给他几分薄面,背地里不知道怎么说,但只要那份血缘还在,他所做的一切都还有谢家撑腰。
  这是第一次,他是以谢归,而不是谢家小儿子的身份谈成的这笔投资。
  他终于可以脱离那个家了。
  他满心欢喜想要把这件事和李昭分享,却在前一天又忽然得知,就连这笔钱,也是他妈打点过后他才能这么顺利拿到的。
  当然,面是他妈出的,面子是给老头子的,不论如何,都和他谢归本人无关。
  于是他便又更想去找李昭了,他无法选择自己的血脉,那些东西是他想逃避也割不掉的,所以他很需要李昭,看一眼就够了,或许再抱抱她。
  李昭告诉他要陪朋友吃饭,他差一点就脱口而出,这个朋友是裴仅吗?
  李昭说得比较快,她说是孕妇朋友。
  距离除夕过去已经一个多月了,昭昭的确如同答应他的那样,没有再和裴仅见面。
  但怀疑的因子已经在暗处滋生,他会在每个昭昭不在他身边的时刻心里猛地一震,猜测她是不是又去和那人见面了。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白月光的威力,年少时没有善终的人会在人生中的每一个时刻被想起、被影响,他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谁都打不败的“形象”。
  比如他的渣爹,听说年轻的时候有个爱而不得的初恋,而后家族联姻没有感情,婚后不久便出轨了和初恋六分相似的谢归的亲妈。
  他能指着渣爹的鼻子说,“其实你所谓的深情比草都贱,你对不起任何一个人”,却不能用相同的态度对昭昭。
  他永远记得发现昭昭心里有这么一个人存在时,,她抱着他一直说“对不起”的样子,她一直在哭,好像自己真的做了什么错事。
  谢归也很惊讶,如果是换作另外任何一个人,他早就不耐烦把人推开了,可他不仅没有,反倒更想抱紧她。
  他忽然意识到,他好像,真的很喜欢她。
  赶到医院的时候,谢归在咨询台询问昭昭的病房号,一个女声在身后响起,“你就是,谢归吧?”
  他回头,是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
  女医生唇角含笑上下打量着他,“知道你会很帅,但没想到你会这么帅,嗯……不愧是她。”
  谢归瞄了眼,不耐烦回头继续问护士,女医生又说:“是我给你打的电话哦。”
  他这时才正眼看了下女医生,平心而论,很漂亮,而且是不落俗套的那种漂亮。
  他身边从来不缺漂亮女孩,单纯的美貌对他来说已经无法让他惊讶,但也许是职业带来的气质加持,女人身上有种游刃有余的美感。
  “你认识昭昭?”他问。
  女医生莞尔一笑,向他伸出手,“我叫郁琳凌,叫我sabrina就好。”
  他只是冷淡地瞥了一眼没做任何动作,郁琳凌又继续说:“我是裴仅的女朋友。”
  顿了一下,谢归才伸出手来,锋利的眉眼微敛起,嘴角不自觉抬了一下,“幸会,早就想见到你了。”
  ……
  昭昭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不知道几点,但医院安静得要命,只有一盏昏黄色的小夜灯放在床头开着。
  她头昏昏的,刚一睁眼还看不清周围,只被一片茫然的白色笼罩着,周围是浓郁的消毒水味,闻着心头发闷。
  昭昭有段时间一直对医院很恐惧,初中时老郑突发性心肌炎,虽然后面转危为安了,但在知道结果之前的每一秒都是煎熬和忐忑的。
  在老郑被推进手术室的那几个小时里,另一侧的icu接连推出了两个盖了白布的人,她就开始忍不住地在脑海里演练,万一老郑被推出来的时候也是盖了白布怎么办。
  她运气一直很差,凡是概率事件她永远都能碰上坏的那边,当时昭昭想,如果老郑真的死了,她就也跟着以死谢罪,她觉得如果真这么倒霉,肯定有她的功劳。
  好在老郑平安出来,她也保住了自己的一条小命。
  但从此以后,她开始对医院产生了极度的抗拒,只要不是生严重的病就坚决不去医院。
  直到裴仅开始在医院实习。
  他的所有时间几乎都奔波在学校和医院之间,昭昭想要见他,要么就要堵在他教室门口,要么就得去医院。
  然而整个学期她和裴仅的上课时间重合得过分,两个教室离得又远,一两个星期才能碰到一次,于是坚强的小李女侠克服恐惧,硬着头皮开始跑医院。
  一来二去昭昭和医院的医生护士都混熟了,护士长还会给昭昭带自己做的盒饭吃。
  那天刚好碰上护士长女儿感冒去打点滴,护士长竟然带着自己的五个实习生过去拿自己女儿练针。
  当下昭昭就想跑回家给李女士唱一首《感恩的心》,幸好她妈不是护士长,不然她的这条小命可是不保。
  昭昭在旁边围观看戏,裴仅刚好查房结束经过,喊她去吃饭,她头也没回,说:“再看会儿,再看会儿。”
  然后裴仅慢悠悠走了过去,向护士长说:“李昭想志愿做练针对象。”
  昭昭龇着的牙立马就收了回去,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是,我没有,他瞎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