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给她。
  却总觉得怎么也不够。
  他想和她求婚。
  虽然这是第一眼见到她时就在脑海里闪过的想法,但真正觉得自己做好了准备的时候,是在这一年。
  但在这之前,他想让李昭确定,过去的该过去了。
  所以他带她去了瑞士。
  他没有觉得他们会碰上裴仅,谢归当时真的只是单纯地想给李昭一个挥别过去的仪式感,最好她会在瑞士的某个深夜里再次大哭一场,然后说,她真的要继续往前走了。
  所以当他们在酒店见到裴仅的时候,谢归觉得,一切大概就是命中注定。
  他甚至觉得就算他们没来瑞士,裴仅也会在某天某个时刻突然出现,带着李昭一整个青春的回忆,正式向他的这四年发出挑战。
  对了,在此之前,他从没看过裴仅的照片,但在看到他第一眼的时候,他就无比确定了眼前人的身份。
  李昭的心思透明得像个玻璃球,尤其是对于他这种从小在尔虞我诈中长大的人来说,她的每一个眼神都仿佛在说她究竟有多心虚。
  这个时候的谢归,已经比四年前多了许多底气。
  不是关于李昭有多爱他的底气,而是他很清楚李昭无限的道德感,就算她真的没有忘记裴仅,她也不会就这么离开他,在他没有犯任何错的情况下。
  所以其实有这么一次重逢是好的,她也该知道,过去终究是过去了。
  可他没有想到,裴仅会紧随他们回国。
  更没有想到,他在知道他们在一起的情况下,还会去找她。
  她因为裴仅对他撒谎的那一瞬间,谢归想起了当初那个为了让自己显得可怜,狠心用碎片划伤下巴的那个自己,他们都很清楚真相是什么,撒谎的原因无非就是,他们心虚了。
  他知道只有血肉模糊的自己才能在父亲面前和他那个正室所出的儿子相比有一点赢面,李昭知道她无法坦然地说出她在和裴仅见面,就是因为她也知道有些事情,就是没有过去。
  在那一刻,他好像又看到了那个虽然给了哥哥一巴掌,但还是在遗产分配时将几乎所有份额都给哥哥们的那个他的亲爱的父亲。
  这是他的出生就注定下的造业,他不会为吃喝玩乐烦忧,但他永远得不到真正的爱。
  可是他没法放弃,他放弃不了,他独自逃开的那几天,几乎每想起一次他可能会失去她,就觉得那个年少时的青花瓷碎片又飘起来在钝钝地划着他的心脏。
  他终于在第四天决定直接面对,他是白月光又怎样,是黑月光又怎样,他就算是天皇老子也不能说走就走说回就回。
  可当他每次觉得自己已经对于裴仅这个人的分量有清楚认知的时候,又会在适时的时候发现,他低估了裴仅在李昭心里存在的地位。
  她的每一寸情绪,都能被他轻易知悉和牵引,裴仅已经在他没有出现的那二十年里,渗透进了她生命里的每一个角落。
  可他装作没有看到,他用尽手段,扮可怜耍心机、伤害自己让她心软、假装退出让她心疼……
  可不论他怎么做,她在看向他的怜悯的目光里,都还是有着那个人的影子。
  他第一次真正产生想要退出的想法,是觉得他不想再为难她了,他唯一能留住她的,就是靠绑架她的道德,她也许从来没有爱过他。
  他当然没有那么伟大,想要把自己的真爱拱手让人之类的,他就是觉得,如果可以的话,至少得让她感到幸福吧。
  他不知道裴仅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忽然放弃,李昭又在这个时候跑去找了他,她牵着他的手,带他离开了那个在他心里困了他二十年的地方。
  在李昭带他离开的时候,谢归都还在恍惚。
  是他吗?
  她真的选了他。
  裴仅竟然真的走了,他怎么舍得放手的,如果他被她选择了,就是有人用刀逼着他,他也不会松开她的手。
  然而事实就是,她真的选了他。
  他不去想是不是因为裴仅的放弃,才让她跑向了他的方向。
  这些都不重要了,只要她选了他就好。
  没有关系的,如果爱意可以用时间计算,那他赶上裴仅就还只剩下八年,八年一眨眼就过去了,再往那以后,每年李昭对他的爱,都会超过另一个人。
  他对裴仅的感觉很复杂,他从未像嫉妒裴仅一样嫉妒一个人,这种嫉妒被发酵成厌恶、恨意也都有的,但到了后来,在很偶尔的时候,他会觉得,裴仅很可怜。
  裴仅回欧洲的前一天曾经单独约他见过一次面,他以为裴仅会给他叮嘱一些类似她胃不好要好好照顾她,如果让她过得不好他随时会回来,又或者打他一拳或跪下来求他让他把李昭让给他。
  这些裴仅都没说,他只是约他喝了杯茶,说,请让她快乐。
  但这些事情他不会和李昭说起。
  他并不是一个纯良美好的人,相反,他卑劣、自私、唯利是图。
  他不会伟大地因为良心这种东西,就将得到的爱拱手让出去,他要贪婪地私有这一切,有李昭的所有一切。
  谢归五岁的时候,以为有大房子就是幸福。
  后来他发现,这个花花世界富丽繁华,但从不曾属于他。
  可从这一刻起,他属于李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