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拐到一墙角处气的锤了好几下墙。但更多的是着急,如今尤二姐被王熙凤哄骗了去,完全沉浸在富贵梦里,一时半会儿怕是醒不过来了。她看书的时候没研究过尤二姐这个人物,所以她一直以为,纵使她进了荣国府,在府上吃些苦头,自己再略劝些,尤二姐就一定会跟自己走,如今想来是自己大意了,在尤二姐心里,名分和富贵,比真实的生活体感要重要,只要能攀上荣国府,生活上的委屈都是可以忍受的。
  尤杉摇了摇头,难怪,尤二姐死的时候都是吞金而死,何其讽刺。
  尤杉悠悠荡荡,不知不觉走回了百花里巷,她进了自己的屋子,直到这时才发觉脚心发酸,那么远的路,自己竟然走着回来了。
  她摸摸自己的肚子,瘪瘪的咕噜直叫。但实在没有胃口,索性躺在床上,只是躺在床上,也是胡思乱想。
  就在此时,只听有人敲自己的房门。
  “谁啊?”
  尤杉实在不想理任何人,称自己困了,想独自一人静静。
  门口那人许是没听见,依旧敲了几下门。
  尤杉不得不下了床去开门,门一打开,只见柳湘莲站在门口,穿的是平日里在家的装扮。
  柳湘莲道:“我听说你没吃晚饭,给你带些东西。”
  尤杉道:“我不饿,还不想吃。”
  她话音刚落,只见柳湘莲右手提出一只油皮袋子,阵阵飘香。
  柳湘莲道:“胭脂烧鹅。”
  月明星疏,两人去了后院亭中。
  柳湘莲烫了一壶清酒,将烧鹅铺开。
  柳湘莲道:“宝凤斋的胭脂烧鹅,这是最后一只,被我买来了。”
  但见那烧鹅肉皮红如胭脂,肥美油亮。尤杉原本没什么胃口,如今只看那烧鹅一眼便食指大动。
  尤杉撕下一只鹅腿,一口鹅肉,一口清酒,吃的津津有味。
  两人一边吃一边说着店铺的事情。
  柳湘莲道:“李师傅下个月月初要回家探亲,他走之前说会把那几个鎏金首饰完成,但是新接的单子,只怕是做不了了,赵家预定的首饰不着急要,又是熟客,可以拖延几日,但是其余的必须按时完成,我在想要不要再招一名师傅过来,只有一个师傅,一旦他走了,着实折手。”
  尤杉道:“我也是这样想的,这次我们索性找一个成手师傅,再招收几个学徒,把自己的人培养起来。”
  柳湘莲道:“没错,而且我觉得现在这位李师傅不是太用心做工,他手艺是不错,但是做活儿太慢,做一会儿便去喝茶抽烟,也不管能不能按时交工,连我都觉得惫懒。”
  尤杉道:李师傅是仗着自己手艺高超,所以不免规矩大些,要不凭他的手艺,怎么会在原来的那家店做不下去,被我有机会挖来这边。如今店里没人,他想要脸面我便给他脸面,等店里工匠多了,我要开始实行改革了。”
  柳湘莲道:“你打算怎么改?”
  尤杉笑道:“自然是不能再让他偷懒了,但我也不是什么万恶的资本家,也不是半夜鸡叫的周扒皮,本店还是人性化管理,只是要多劳多得,合理分配,不能让多做活儿的人寒了心。”
  尤杉把自己的改革计划说给柳湘莲听,柳湘莲听得连连称赞。
  两人酒过三巡,柳湘莲对尤杉道:“我听说,你去你姐姐那边了。”
  尤杉笑道:“是英莲说给你听的吧,如今她成了这里的管家,倒是一心向着你,什么都对你讲。”
  柳湘莲道:“她是向着你的,只是怕你出事,才告诉我你的事情。”
  尤杉斟了一酒道:“我二姐进荣国府了。”
  柳湘莲道:“这是好事,你二姐的愿望就是想有个名分,如今她得偿所愿,那荣国府不知比小花枝巷华贵多少,名声、富贵,这下子她都得了。”
  尤杉摇头道:“你怎么不提他家有个母老虎呢,我看我二姐这一去,是羊入虎口。”
  柳湘莲道:“怎么着上面还有史老太太和王夫人管着,她不敢的。”
  尤杉道:“她不敢?远的不说,你只看看英莲便懂了,薛家上面有薛姨妈,那夏金桂还是差点致英莲于死地。而且论毒辣和心急,夏金桂哪里比得上王熙凤,就算我二姐被她致死,旁人还要说她贤良淑德呢。”
  柳湘莲道:“我与这位琏二奶奶没见过,不过听说确实是个厉害的角色。”
  尤杉道:“我今儿去荣国府那边,就是想劝我二姐早点出来,但可惜,她舍不得的太多了,舍不得与贾琏的情分,舍不得名分,舍不得荣华富贵。”
  柳湘莲自斟了一杯酒,道:“我说一句你别恼,其实对于一个女子来说,这三样就是她们一辈子所追求了。”
  尤杉道:“我不反对她追求名分,追求富贵,只是她也得有命享,我今天去看她,连一个丫头都能骑到她头上,这样的日子,就算有了名分又怎样。何况,贾琏对她的感情早晚淡了,最后什么都没求来,反搭了性命。”
  柳湘莲道:“那你想怎样。”
  尤杉道:“我还能怎样,我嘴上虽说不再管她,但真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候,该管还是得管的,只是现在想让她出来,比登天还难,她自己不想出来,谁也没办法,若是用计将她弄出来,只怕她这辈子都会不快活,觉得咱们挡了她的富贵。索性先不管她,等过一阵子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