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她金银宝器!”
  这……是国师的职务么?楚藏的眉头自始至终就没舒缓过,大老远把人叫过来,就是为了给这么一个怀了孕的美人忙前忙后?
  其实也不怪皇帝喜出望外,后宫已经太久太久没有龙嗣的消息了,上次有麟儿出生仿佛远如隔世,只可惜没几日便匆匆夭折,自此这宫中便像是中了什么毒咒,皇子一个接着一个地死去,没多久就皇嗣零落,迄今约摸五六年了。
  铁打的皇帝,流水的美人,如今的年岁里,故人失颜色,新人情艾艾,三宫六院的肚子再没有了动静。这文美人入宫未多时,妙龄窈窕,生得一副狐媚勾魂样,勾得皇帝一连五日都歇在她的寝宫,谁承想居然是个争气的,居然短短两个月便有了身子。
  只是——这种册封之事难道还要国师亲自提笔落字吗?朝廷养礼部那一群人是干什么吃的?
  “回陛下,册封之事知会礼部的人去办便好,他们在其位谋其职,定然比臣安排得更为妥帖。”
  “啊对!对对对!”皇帝像是突然开了窍,一拍脑门,显然高兴过了头,“朕都高兴忘了!此事是礼部的人来办才对,这样,国师你着人去将礼部侍郎叫到跟前来,朕要亲自同他说!”
  皇帝说完,不再理会他,转而继续同他的心头肉宝贝长、心肝短地挑逗着,任由楚藏立在原处。
  然后……没有旁的事了?仅此而已?为了这么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把人千里迢迢喊过来一趟?这是几百年不上朝才能造就如此忘性?这得高兴成什么样才要这么仓促把人叫来?
  楚藏没来由地失了好脾气,若是平时倒也罢了,可是今日不同寻常,就因为这么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他拒了夏之秋的邀约,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与他同行!
  孟卷舒懒懒地抬起眼皮,皮笑肉不笑地望向他:“国师大人还杵在这里做什么?此乃后妃寝宫,脂粉气重,怎么,是要给家中夫人捎带些回去吗?”
  楚藏抬眼见了窗棂之外天色暗沉,心中积郁渐深,他一向是个处变不惊的性子,今日却罕见地打抱不平了一回。哪怕是作了揖告了退,都走出好几步了,却还是蓦地止住脚步转过身来,满眼肃戾地盯着正春风得意的文美人——
  “陛下,文美人她根本就没有身孕。”
  ***
  暮色一寸寸地压下来,侵蚀着西天并不多见的色彩,当浑黄绞着墨黑的傍晚如期而至时,夏之秋留恋地看了最后一眼,而后堪堪站起身——是时候回去了。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这下算是扎扎实实体会到了,有的地方山路陡峭,碎石嶙峋,稍不注意便会直接滚落下去——自从夏之秋一个不小心踏着碎石差点跌倒开始,灯青和白道就左右开弓,一人拽着她一只胳膊护送她下山。
  “不必这么大阵仗吧?”她左看看右看看,试探性地笑笑,“方才也没有真的跌倒,我会小心一点的……”
  “不行的,小姐!将军让我跟在你身边,就是护你周全的,若我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岂不是愧对将军重托?”
  “夫人莫要推辞,公子让我随行,也是为了陪自己一个安心。若是来时安然无恙,去时遍体鳞伤,怕是要被罚得很了!”
  两人左一言右一语,将夏之秋越说越心虚。三人同行,只有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实在是没什么资格打包票,便也就任由他俩这么钳着一路下山。
  行至半山腰,木叶之间像是藏着星星点点的烛火,明黄而温暖。夏之秋定睛一看,似乎是有人居住的痕迹。
  可这里不是荒山吗?夏之秋皱起眉头,四下张望了一番——她有些不太确定来的时候是否有这处小村落了。
  毕竟来的路上时辰不怎么充裕,若想在日落之前抵达峰峦之顶,需得加快脚程。当一个人的目光里只剩下山巅上那个点的时候,自然便抛却了余光中的其他景色。
  夏之秋被钳得有些难受,小心翼翼地对身旁两人道:“灯青,白道,你们看那里好像有人家,我们也走了这么久了,要不寻个地方歇歇脚吧?天色尚早,后面的路还长着呢,不着急,慢慢走……”
  听罢,白道转身翻看行囊中的干粮,灯青查看水囊中还有多少可供引用的水。一番检查之后,四目相对,微微颔首,像是在进行某种无比虔诚的仪式。
  “走!”他们一人拽着夏之秋一只胳膊,向林中村落浩浩荡荡地行进。
  那村落看着挺近,走起来却有些远。不知走了多久,待到视野渐渐明朗的时候,好几户人家陆陆续续地熄了灯,一户跟着一户。夏之秋抬眼看了看天色,正纳闷为何此处的人这么早便休息,然而还没等心里的思量打完,顷刻之间就只剩下一户人家的灯火还亮着了。
  风过,四周树上的枯叶沙沙作响,一种古怪的氛围开始升腾起来。
  “小姐……”灯青犹疑地转过头来,“我们……还去吗……”
  事已至此,夏之秋也觉得背脊实在有些发凉,颤抖着要转过身去。
  “回吧……”
  一句话还没说出口,一个老妪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面前——
  “姑娘,路途劳顿,喝口水吗?”
  山间的风骤然冷了下来,凉水一般沁入夏之秋的袖口、衣领、鞋袜。
  老妪的脸上带着笑,却丝毫没有和蔼的意味,倒更透着一股别有用心,看得久了兀自让人头脑发慌。那样阴恻恻的面孔,正一步一步像她逼近,脚下枝桠碎石碾碎的声音更像是死亡的催促,夏之秋蓦地屏住呼吸,心间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