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此事万万不可……”
  “朕等不及了……你放心,只要你替朕解了燃眉之急,朕给你尊位荣耀……”
  “万一贵妃娘娘见到了,她会不高兴的!”
  “放心,贵妃在沐浴,一时半刻不会过来的……”
  “陛下,别……”
  话音未落,外衫已然被撕破,露出一角天青色的心衣来。那颜色在昏黄的灯光下分外可爱,衬得女子的躯体白璧无瑕,让人血脉贲张,下一刻便在那白玉似的脖颈和锁骨处狠狠亲吻起来。
  好心的话只提醒三次,既然不听劝,就不要怪旁人手下不留情了……
  然而她愈反抗,皇帝愈是觉得她欲拒还迎,别有三分情趣,更加不由分说地倾压上来,暴戾地按住她不安分的手臂。
  江令桥眉头一紧,浑浊的空气和扑面而来的酒气都让她有些不适,也不和他小打小闹了,借力反攥住他的手臂隔出一个狭小的空间来,腾出另一只手肘抵在他的喉间,而后脚下顺势一勾,三下五除二就将他撂倒在一边。
  “陛下三思!”她飞快起身跪在床前,不紧不慢地将衣着重新整理好。
  皇帝勃然大怒:“你敢忤逆圣意不敬天子!”
  江令桥径直将面纱扯了下来:“奴婢面容粗陋,不敢使天家蒙尘!”
  去了面纱,皇帝这才看清她的面容——那轻纱掩盖之下,竟果真藏着伤痕,足足好几处!蛆虫般横亘在两颊和下颌,伤口已然暗红,却依旧血肉模糊,叫人心惊肉跳!
  这让皇帝回想起方才的情欲之事,胃里翻江倒海,忽然有些恶心。
  就在这时,贵妃沐浴完毕走入寝宫,恰好撞见这狼狈不堪的一幕。
  “杵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快滚!”在龙颜大怒之前,贵妃抢先一步厉声呵斥江令桥,“是想脏了陛下的眼睛么!”
  “是。”江令桥连忙拾起面纱,边离开寝宫边匆匆系上。
  身后,寝宫的门又一次沉沉地关上了,很快灯也熄了,一如皇帝造访的每一次。
  江令桥立于长阶之下,转过身久久地仰视着这幢华丽威严的宫殿,心里莫名有些惆怅。
  方才天子近身,才知那是怎样一张垂垂老矣的脸。他就在眼前,浑浊阴翳的眼睛、皱纹遍布的人皮、粗糙如树皮的触摸,他的相貌也不佳,湮没在人海中甚至不会有人注意,更不提那些粗鄙暴烈的做派,全然没有一个君王的体统。单凭他的年纪,做孟卷舒的祖父都绰绰有余,孟卷舒也是人,正值如花似玉的年纪,面对着这样一个老朽的君王,她又是怎么做到乖驯逢迎,与他抵足缠绵的呢?
  或许心中有爱可抵岁月漫长,但江令桥不觉得孟卷舒对他有爱。世间能让女子倾心的,无非是相貌、才智和人品,可惜他一样也没有,终日贪图享乐,浑浑噩噩纸醉金迷,他是怎么在一众皇子中突出重围登上帝位的?一个鄙陋如此的人,世间会有人真心爱他么?
  冷风乍起,江令桥忽然觉得,对于后者,所有人的心中都是有答案的。
  包括君王自己。
  ***
  月光下的普觉寺,身披寒光,孤傲冷峻。
  官稚一身百衲衣,在不知疲倦的木鱼声中从一间禅房中退步出来,轻掩上房门,负手缓缓走至群山之间的吊索桥,望着峰峦之间那一轮皎月,久久不语。
  “又去看她了?”李善叶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官稚倒吸一口闷气,很想往他脸上糊狗屎:“你是鬼么?走路都没声的。”
  李善叶不以为然地笑笑:“别装,我知道你早就习惯了。”
  官稚换了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反过来打趣他:“怎么,今晚不对月吹箫,思念你的好妹妹了?”
  “明日再接着思念,今晚先搁一搁。”李善叶转过身背靠在吊索上,懒懒地伸了伸脖颈,“你看起来更可怜,只好先来同情同情你了。”
  官稚嘁他:“放哪门子臭狗屁,我可自在得很,不像你们这些无父无母的可怜孩子。”
  “别嘴硬了,”李善叶把玩着手里的萧,抬起眼皮来看他,“你什么底细我还不知道?”
  官稚说不过他,撇撇嘴不再言语,继续望着那轮遥远的长月。
  “这么快就败下阵了?不再挣扎一下?”李善叶学他伏在吊索上,“这可不是你的性子啊……”
  “我说你这嘴上不饶人的功夫跟谁学的?还不如初见时候那个闷葫芦样。”
  李善叶耸耸肩,意有所指地看着他。
  好吧,作天作地,作到本尊身上了——官稚心里暗啐一声,不服输地丢了个白眼给他。
  李善叶笑了笑,良久,回复了往日里沉稳的模样:“都这么多年了,若是能改变,早就改变了。我看呐,你们就是互相折磨,一个固执地不愿意改变,一个又非要求变,年年岁岁如此,谁也不好过。”
  官稚心里憋着一口气:“你说何必如此呢?她为什么总是看不透,非要画地为牢不肯跳脱出来呢?这么多年,除了她自己知道,又有哪个外人知晓?我觉得她就是在感动自己罢了,明明可以过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日子的,非要日日囚困于此。”
  “你怎么就知道她一定不快乐?”李善叶劝慰,“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宿命,你认为的好未必适合她,有的人心里有枷锁,就算走出去了,也过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