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之秋的手下意识落在腹部,然而才怀上,小腹依旧平坦,难以想象里面已经悄悄孕育出了生命,独属于她和楚藏的孩子。
  “白道,”她欣然对白道说,“你去找楚藏,把这个消息告诉他,快,现在就去……”
  她甚至可以想象楚藏听到这个消息时脸上喜悦的神情。
  白道也很高兴,领了命便欢欢喜喜地出了门。
  ***
  据楚藏所言,今日宫中事务多,会比平时里晚些回来。白道记得这话,直接策马一路奔去宫门。
  果不其然,问了守门的兵卒,都说国师还在宫中,白道便骑着马,在平日等候楚藏下朝的地方守着。
  一个时辰过去了……人没有出来。
  两个时辰过去了……人还是没有出来。
  听说今日新皇临朝,不止楚藏,好多大臣都还在宫里迟迟未出。这其实也无可厚非,然而白道似乎有些等不住了,马蹄也因主人的焦灼在原地来回踱着步子。
  他知道快要满七日了。
  不知过了多久,城门内远远望见那个熟悉的身影,白道松了半口气,连忙策马奔行,径直赶赴楚藏所在的城门口。
  快了……就快到了……
  白道已经可以清晰地看见楚藏的身影了,马上就到了,他一定要把夫人的话带给公子……
  他一手紧攥缰绳,一手下意识地探入虚无的空中。
  够到了……就快够到了!
  可就在触而可及的那一刻,希望骤然抽离,他亲眼见到那只极力伸长的手在自己面前轰然消逝,而后是另一只手,那只攥着缰绳的手,再来便是双腿,最后整个身躯陡然散为飞灰,飘零在风里看不见,也摸不着。
  城门外,楚藏面前,唯余一匹骏马扬蹄长嘶。
  ***
  午膳后,夏之秋在府内游逛了半晌,又陪同夏峥说了些话,而后便预备回程了。
  准确来说,是夏峥催她尽快回国师府。
  夏之秋忍不住笑:“阿爹,女儿好不容易回来探望一回,您怎么还不耐烦呢?”
  夏峥语重心长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在娘家留的时间一旦长了,难免惹人口舌。你好不容易才有了如今这般无忧的日子,阿爹也是为了你好,不希望再出什么差错。”
  “哦,这样啊……”夏之秋垂下头,眼睛里闪过一丝落寞。
  成亲之后,父亲的性情似乎变了很多,变得沉默寡言,对亲生女儿也冷淡了。夏之秋不知道是否是因为这门亲事成了他心里的芥蒂,他绕不过去,也和解不开,但不论如何,自己是造成这一切的根源。
  坐在回国师府的马车上,听着街巷其乐融融的人声,她的心里难免有些惆怅。
  “小姐……”灯青看出了她的落寞,“你不开心吗?”
  夏之秋淡淡地叹了口气:“总感觉和父亲之间突然就生疏了……”
  “我看啊,将军就是面冷心热,走的时候我还看见他在门口站了好久,他的心里定然也是舍不得小姐的,只不过刀子嘴豆腐心,不说出口罢了。将军执拗,想开了便好,说不定下回再来,就又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人了!”灯青高兴地把耳朵贴在夏之秋肚子上,“更何况将军现在有了小外孙,这是天大的好事,小姐和姑爷都长得这么好看,生出来的小孩子肯定是全中都最好看的。人老了心也软,见到白白胖胖的小孩子就容易走不动路,到时候带着外孙回来省亲,还怕拿不下将军吗?”
  古灵精怪的几句话哄得夏之秋开心了些,仔细想想确实有几分道理,便也就不再哀愁了。只是低头的时候眼神一顿,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抬手摸了摸发髻,心蓦然慌了一下——
  “簪子,海棠簪,好像落在府上了!”
  灯青有些印象:“是姑爷送的那支吗?”
  “对,是那个!”夏之秋有些着急,“走之前的时候明明还在的,好像上车之前就不见了,怕是丢在某个地方了……”
  “别急,小姐别急,”才有身孕最忌动气,灯青连忙安抚她,“你先安心回家,我替你回府上寻一趟,一定给你找回来,放心吧!”
  说着,她很快下了马车,径直原路奔回夏府。
  所幸马车走出得不算太远,灯青紧赶慢赶,两盏茶的功夫也就差不多了。
  只不过眼前的景象有些奇怪,方才还大门敞开的夏府,如今却门户紧闭,更没人看守,敲了半天的门也不见人应。
  “奇怪……将军是歇息了么……”她嘟哝着,转头看了看天色,明明才半下午,天光正亮的时候,哪有人这么早就闭门谢客的?
  她干脆也不敲门了,径直找了个墙头翻进去。刚坐上墙头,正堂门口一个闪闪发亮的东西很快吸引了她的注意——
  “小姐的簪子!”
  她欣喜地跳了下去,疾步奔上前将簪子拾起来,用衣袖小心地擦了擦。
  “姑爷一个男子,竟然这么喜欢海棠花……”她细细端详着那支簪子,“不过眼光倒不错,谁戴着都好看……”
  说罢,她将簪子贴入怀中小心放好,正欲抬步离开,然而耳畔异常静谧,抬头时才隐约察觉出其中莫大的古怪来。
  正堂门口洒下暖阳,光风霁月,女子沐于和煦,身影辉明灿烂。
  然而内堂却恍如幽冥地府,一派阴恻诡谲、死寂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