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既往,早朝又一次不欢而散。
  然而,坐在皇位上的再不是从前那个一叶障目的老皇帝,一场无疾而终的争辩并不会就此落下帷幕。
  悲台内,几人围坐于一处,绞尽脑汁思索着如何能将兵符顺利取回。席间李善叶说了好几个办法也都并不十分妥当,只要楚藏不松口,便难有成功的机会。而楚藏又是最通晓他们来者不善的,兵符在握即为兵权在手,他不会傻到把最大的倚靠白白奉送出去。
  空气中半晌静默,官稚忽然笑了出来:“其实……我有个办法。”
  此话一出,众人的一下子都落在了他的身上,期盼着下文。官稚侧目看了看身边的李善叶,笑道:“你们是做惯了君子的,脑袋瓜里装的也尽是些慨而慷的君子之道。依我看,此事再简单不过,按我的法子,任凭楚藏嘴再严,也护不住他的宝贝兵符……”
  李善叶:“有何高见?
  官稚扬起下巴,言简意赅——“偷!”
  众人听了先是一滞,而后齐齐笑开来。凛冬的冰河好似顷刻间化开了,日光普照之处萌动春生,横亘在所有人面前的那座大山也有了翻越的可能。
  “傻子治疯子,是你能想出来的办法。”
  官稚得意地漫起笑意:“君子有君子的好,小人有小人的妙,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论阳谋还是阴谋,能达到心中所想的都是好计谋!”
  江令桥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他:“我说陛下,您可得想好了——此事明面上是你的名义,注定会被捅破,届时百官声讨,你可就要美名远扬了!”
  “果然还是阿秋妹妹最关心我——”官稚谑浪笑傲,“不过声名什么的,于我而言用处不大,怎样最直截了当才是最让我喜欢的。”
  “也是,”容悦用手肘轻碰了碰她,“想他第一日入朝时的做派,就是打算一路无耻到底了。”
  官稚很满意地点了点头:“知我者,妹婿也。”
  “不过兵符这样重要的物件,楚藏会放在哪里呢?”冯落寒问。
  “在书房。”孟卷舒的身影映入江令桥的脑海,她加了句,“一位故人曾告诉过我,只不过,或许会有白道把守。若要施行窃之法,最好两人同去,调虎离山。”
  初六、秦娆珎和六月三人面面相觑——人多了。
  六月先发制人:“我和初六去,你不许去。”
  “凭什么?”秦娆珎睁大眼,“初六要去也应该是和我去,你洗洗睡吧!”
  初六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实在不知该怎么插嘴。
  六月的手落在剑上,轻蔑地笑笑:“你打得过白道么?”
  只这一句,便叫秦娆珎悻悻地败下阵来。
  言末安静下来,初六怯生生地说了句:“可是秦姐姐,六月姐姐,除了制毒,旁的我不会呀……”
  六月的笑意顷刻间凝在脸上,倒是八月的眼睛立时亮了亮,方才抢话没能快过六月她本来还挺失落,眼下好不容易来了机会,一定要抢在所有人前面。
  “护法!护法!看看我呀!”八月冲江令桥一个劲地招手,眨巴着眼睛像个小太阳,“我和初二,正好两个人!”
  江令桥忍俊不禁,转而看向官稚和李善叶,见两人都无甚异议,笑着应她:“那就你去吧!”
  “好嘞!”八月喜得像只小麻雀,拽着身旁初二的手咯咯直笑。
  八月和初二都是身手好的,办事也稳妥,从来没出过什么差错——这一点,从翌日楚藏的脸色便可见一斑。
  “中都不太平,昨夜微臣府上失窃,丢了贵重物件,陛下可知晓此事?”他的目光里夹杂着审视,哪怕白道并未那双雌雄大盗,心中也能猜出七八分,除了相思门,不会有旁人。
  上朝前楚藏并未透露过此事,文武百官也是才知晓,一个个惊诧地张大了嘴,正欲小声问问丢了什么东西,居然能让堂堂一介国师在皇帝面前讨说法,一道闲散慵懒的声音先一步于殿前传来——
  “哦!楚大人说的是这个吧?”官稚稀松平常地把玩着手里的小玩意儿,话音落时抬起手很自然地向他扬了扬。
  正是丢失的兵符!
  莫说文武百官,就连楚藏都微微一怔,或许没想到真是官稚偷的,亦或是没料到他居然于大庭广众之下不痛不痒地承认了,甚至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陛下贵为九五之尊,居然可以用出这样卑劣的手段,是想要为天下人所耻笑么?”
  官稚眉头一皱表示不苟同了:“楚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手里握着这样好的一件宝贝,这么久居然提也没提过,这些罪状我也就不记在你头上了。如果不是容大人好心上奏,恐怕我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而且我没好好找你要吗?是你自己不肯给的,那我心里又想得痒痒,只能用一些非常手段了,所以说,要怪就怪你自己好了!”
  这一大通话说得极快,宛如密集的雨点般向人砸过来,配上官稚那精心钻研出的刻薄神色,别说是尚在愣神中的的大臣,就连容悦这个知晓内幕的都忍不住想往他脸上来一拳。
  不过楚藏倒是很平静,那双黑沉沉的眼眸里什么波澜都窥探不出。
  “日后若有什么迷茫的时候,多看看那块匾,多看看那四个字,便知道该如何做人,如何行事了……”
  故人的话语言犹在耳,他缓缓仰起头看了看那块方正的匾额,许久,嘴角一声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