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火焰即将呼啸而至时,天地间风雪陡停,一只手忽然自身后稳稳地托住了她,与此同时,灵力耀目的光骤然亮起,自身后缓缓向前,将眼前不过毫厘之距的火焰径直逼退于结界之外。
  这是容悦第四次冲破灵力的桎梏!
  江令桥仰面倒在他怀中,脸上不见血色,她看着他,双目泛了红,虚弱喑哑的声音坠落于他耳畔——
  “你不该这样的……”
  “你累了,我替你撑下去。”
  容悦一手圈住她,一手撑开屏障。旧的结界已然碎裂,新的结界正在升起——灵力自他掌心不断涌出,缓缓辟出一方净土,结界愈升愈高,渐而四方蔓延开来,化为一方更为强劲的屏障,将所有狰狞的火焰尽数阻隔于结界之外。
  然而,结界尚未抵达之处,火焰仍在此消彼长地倾泻,白雪铺就的大地瘢痕累累,一眼望不到尽头。夏之秋长时间耗费灵力,也渐渐开始心余力绌。
  对于巫溪,她发自本能地抗拒与排斥,没有任何理由,自初见便是如此。不论是听闻她的声音,还是看见她的面目,甚至是她催发出的魔气都令她心神不宁,她很想杀了她,可献祭之身的巫溪强大到不可思议,非她所能抗衡。
  如今生死在前,夏之秋的灵力已达极限,可是事实似乎远不该如此。蝶神之力强大,尚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却已无灵力可用——她能察觉到,冥冥之中似乎有一道封印横亘在界限之上,千百年来岿然不动。
  夏之秋一刻不停地倾注着体内的灵力,与巫溪的魔气相对抗,蝶神之魂似乎还沉睡着,她想要触及人迹罕至之处的那道禁制,她想冲破封印,她想获得真正的力量,她想要巫溪真正地死去!
  近了……
  更近了……
  破了它——真正的蝶神便能登临人间!
  然而这并非易事,无论夏之秋如何努力,毫厘只差总是远如天堑,她无法逾越,更不可能逾越。飞雪沾落于额前,化作细汗延脸庞缓缓落下,她的双手开始颤抖,快要抵挡不住巫溪的进攻了。
  彼时,巫溪的灵魂已燃烧髌骨处。
  巫溪看得出夏之秋灵力不支,冷笑一声,抬掌加剧了攻势——霎时间,流火纷飞,千万团猩红的火焰齐齐落下,冲击着夏之秋愈来愈薄弱的防守。
  “夏姑娘,过来——”容悦咬紧牙关,向结界注以更为深厚的灵力,结界扩散的速度肉眼可见地愈来愈快,即将庇佑住一半的相思门人。
  然而于夏之秋而言,想要在如此猛烈的攻势下移步至结界下并不容易,尤其是在巫溪起了杀意的时候。
  巫溪的目光冷冷地落在夏之秋的面容上,这是她第二次见她,她也很清楚她们并不相识,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可无论是上次还是这次,巫溪都能清晰地感觉到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鸿沟,那是今生不可横越的敌意。
  她们注定是彼此的仇敌。
  而现在,杀意浮现,她要她死——
  漫天赤火疯狂涌向夏之秋,灯青心头一颤,她看到夏之秋抵死相抗,在绝对的灵力压制前,凝结灵力撑起的屏障愈来愈黯淡,穷途末路的地步,大厦将倾。
  “小姐——”
  她无声地呼喊着,细碎的哭声拾不起,唯有喉间那杂糅在一处的尖锐哭鸣与无声嘶吼,和着眼泪一同落下来。
  下一瞬,结界被猝然撞出一个口子,有赤火坠落。灯青的眼里再看不见旁的,所闻所见只有那团妖冶的火,它离夏之秋愈来愈近,就快要灼伤她的骨皮。至此,灯青再无暇顾及自己的安危,下意识逃出容悦撑起的一隅生天,纵身扑上前,带着她及时避开了那道致命的赤火,并借势将她拉入了容悦的结界之下。可是脚下还没来得及站稳,一团鲜红的火焰擦过屏障的边界猛地坠落而下,击中了她的脊背。
  顷刻间,后背血流如注。
  “灯青——”
  夏之秋的声音和嘴唇都在颤抖,手脚猝然冰凉,几乎没了知觉。
  结界阻挡赤火,覆她们于安宁之下,向更远处漫溯。然而在某个赤火纷飞的无界之处,大雪被烫化,唯有零星的白雪越过生死悄然落下——
  风与火呼啸的盛地,魔气凝练成的血色邪火径直贯穿了李善叶的身体,一团复一团,无休无止。然而另所有人惊异的是,不论多少赤火侵袭而来,都无法伤他分毫,甚至一丝火焰灼过的痕迹都探寻不见。魔气仿佛是他身体的一部分,而未将他视作敌人。
  李善叶怔怔地看着迎面袭来的赤火,它们的的确确如一把剑刺穿了自己的身体,隐没在眉心、手臂、脖颈、心口,却又尽数坠入大地,灼出焦黑的坑洞。
  彼时,那仿佛不再是吃人的邪火,而是漫天坠落的星辰。李善叶的目光停留住,他缓缓抬起手,想要触及那些视他为友的敌人。而它们无声地擦过他的指尖,犹如春风绕过枝桠,凉凉的,藏着与他心跳同样的律动——
  大雪簌簌,烈火灼灼,他的唇角缓缓浮起一丝笑意,恍然间,他彻底明白了赤火为何无法伤他,也明白了江令桥出逃忘川谷那日,巫溪的魔气侵袭入身而并未伤他分毫的缘由,原来自那时起,一切早已奠定!
  弥天大雪依旧雪势急骤,巫溪的赤火也如倾盆雨般连天坠下。在狂风、骤雪、赤火卷积的中心,在雪白与血红交融的极尽艳绝之处,李善叶张开双臂,仰头拥抱着熊熊燃烧的赤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