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仅捡起来,还在平台边缘磨了磨刀刃,让它变得更锋利。
  并对他说:“这平台边花纹细密,还挺适合磨刀。”
  举起刀子砍在木板上,木屑四溅,风雪乡却露出了笑容。
  手底下劈着的这块木板,曾经是个漂亮的小棺材板,他差一点就住进去了。
  上面鲜亮的花纹被于实随意地劈掉了一大半,风雪乡也学着他一刀刀劈下去,笑容越来越开心。
  于实回来时看到这一幕,心说他是不是喜欢砍柴,砍木头竟然这么开心。
  木头是学着于实砍了,但连接不上,风雪乡想,没关系,还要用铁丝连起来,目光转向一片铁丝网。
  这个同样是从淤泥底下翻出来的铁丝网,过去安在一个笼子上,笼子里是他养的……什么?他养了什么?不记得了。
  但是把一根根铁丝从上面扯下来,破坏了这个笼子之后,奇怪的高兴。
  这些代表了他过去记忆的东西,在淤泥底下仍然刺痛着他,但于实可以把它们都变成另外的样子。
  于实不出意外地发现风雪乡把那些木头弄得一片糟,好不容易连接的两片木头随便一抖就掉了。
  刚才还一脸高兴的风雪乡表情垮下,试图把掉了的木头拼回去。
  “刚才还是拼好了的。”他说着话,不住偷看于实的反应。
  于实蹲下帮他捡木头,说:“看到了,做得不错,就是不太牢固,我帮你加固一下就可以。”
  他本来也不指望雇主能帮忙,只要不给他捣乱增添太多麻烦,就是个好雇主了。
  任务没完成仍旧被夸赞,风雪乡立时又高兴起来。
  “你看,你这个榫眼稍微大了一点,所以卡进去容易掉,敲一个小木片进去就可以加固。”于实仔细讲解着,语气和缓耐心。
  有种从前带着小朋友一起做手工的感觉。
  风雪乡托着下巴看他,睫毛垂下。
  于实停下讲解:“想睡觉了吗?”
  风雪乡:“……嗯。”
  于实:“那你睡吧,我明天再来。”
  风雪乡忽然睁开眼睛盯着他。
  他的眼睛太黑,当他露出无辜茫然可怜的神情时,便显得天真单纯,不谙世事。
  当他不言不语没有任何表情时,这种过于美丽的面容搭配过于乌黑的眼睛,就有种诡谲的惊悚感。
  “于实,我可以相信你,对吗?”他轻轻拉住于实的手。
  于实反握住他的手,抬手便和他击了个掌,“对。”
  ……
  一次、两次、三次……十次、十二次……二十二次。
  就像于实承诺的那样,他一次又一次来到这里。
  尽管来了这么多次,他每次出现,风雪乡仍是同样高兴激动的反应。
  真像蝴蝶一样,绕着他蹁跹绕圈。
  “阿实,我们今天要做什么?”
  “今天我要把剩下的蝴蝶抓完。”
  那么多的蝴蝶,于实说抓就抓,锲而不舍抓了这么久,现在就剩下零星一些,停在墨绿色的睡莲叶子上特别明显。
  把它们全部装进大口袋里,大口袋里面不停蛄蛹着,于实把口袋系紧绑好。
  “好了,我们可以走了。”
  风雪乡见他将两人一起拼凑的木排放到水面上,又将装蝴蝶的大口袋放上去,问道:“我也要上这个船吗?”
  见他跃跃欲试像个要去春游的小孩,于实摇头:“不,暂时由我背你走。”
  这个木排船他加固几次,底下还绑了些空瓶泡沫之类有浮力的东西,但在淤泥厚重的地方反而不好前行,要到水稍微深一点的地方。
  “来。”于实背对着风雪乡,靠在平台上。
  身后没有反应,于实奇怪问:“你不想离开?”
  风雪乡俯身抱住他的脖子,于实一把将他背起,还不忘叮嘱:“脚抬起来一点,不要碰到淤泥,不然会痛。”
  他背着风雪乡往前走,一手还牵着一根绳子,拖着那个木排。
  捉蝴蝶来回太多次,淤泥都被他踩实了两寸,淤泥里掩藏的东西,自然也被他犁了一遍。
  到最后于实翻出来的很多东西,风雪乡自己都不记得是什么了。
  但不论它们从前是什么,都会在于实的手里变成全新的模样,成为新的工具或者材料。
  风雪乡靠在于实身上,听着他的呼吸声,有很久没有说话,久到于实主动问他:“是害怕吗?”
  “不怕……阿实,你累不累?”
  “还好,最近有好好锻炼,背你走一段路还算轻松。”于实说完,感觉自己的脸颊被一只温热的手摸了一下。
  手指划过脖子,痒痒的。他躲了一下,风雪乡收回手:“可是阿实你流汗了。”
  他看着自己手指上的湿润,凑近唇边舔了一下。
  “流汗很正常。”于实没有发现他的动作,眼睛看着前方,计算着路程。
  风雪乡恢复了往日喜欢说话的习惯,主动提起话题:“阿实,你为什么把抓住的蝴蝶也带来了?”
  “它们一样被困在那里,如果外面的世界更大,可以放到外面去。”
  于实还真的没多想,只下意识觉得应该这么做就做了。
  “…………”
  风雪乡盯着他的后脑勺,指尖拨弄他的发梢:“阿实,你知道我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