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阔吐出一个烟圈:“那我给你们一个忠告,不要惹那位周识,让他愉快地待在老九身边,暂时应该能保平安。”
  “行了,看也看过了,既然没什么事,我今晚就回云城去了。”
  岁管家尝试挽留:“七爷何必这么匆忙呢,好不容易回来了一趟,不如多留几日,等到家主闭关出来,家主也很关心您的状况……”
  “得了吧,你心知肚明,我想早点走就是不想见那个老头子。”风阔打断他。
  “而且你们不是已经把第二个‘湖居’都准备好了吗,周边隔离的阵法都做好了吧,直接让老九住进去就行了,我在不在没有什么区别。”
  “想等老头子闭关出来劝我留下就更不必,不可能,别白费心思。”
  他毫不在意地戳破,提着于实要求的东西,叼着烟走回去。
  两手插兜,大袋的东西挎在手臂上,窸窣作响。
  庭院内带着夏日的热风拂面而来。
  他从小在这里长大,但是在云城过了几年,反而不喜欢这炎热的天气了。
  云城那边一年大半时间都是冰天雪地,夏天也不怎么热。
  初去云城时他也不怎么习惯,谁想一待就是好几年,还在那里认识了不少新的朋友。
  而风家,几年了,还是这个样子,好像从没变过。漂亮,又死气沉沉。
  风阔不由想起自己当初离开风家的情形,几年了,他终于可以尽量平静地去回想。
  这一次,也是犹豫许久才决定回来看一眼。
  因为资质好,风阔十几岁就成了中阶除魔师,比一群哥哥姐姐都要优秀,因而很得父亲看重。
  在风厚展的众多儿女中,他和风雪乡年纪相近,从小就要好。
  但其实,最要好的是三个人,排第七的他,年纪最小的风雪乡,还有他的同胞妹妹,排第八的得欢。
  哪怕最小的弟弟成了灵妖,他和得欢也没有疏远他,也不像其他人那样畏惧他。
  尤其是得欢,她资质不好又是女孩,不能像他一样出门除妖,有时间就会去陪伴弟弟。
  后来风雪乡逐渐失控,每一年夏至醒来,他都会忘记很多事,甚至无法再清醒认出他们,变得浑噩疯癫。
  得欢很担忧,风阔也为此和父亲爆发了很多次争吵。
  他想要想办法把迷镜从风雪乡的身体里分离出来,风厚展却骂他异想天开。
  灵妖对家族至关重要,一个长成的,能力强大的灵妖更是镇宅杀器。
  没人会想主动放弃,何况也没有办法。
  之后,风阔因为除魔任务出了一趟远门,再回来后便得知妹妹死了。
  他们说,是风雪乡分不清现实和虚幻,失手把陪伴他的得欢杀了。
  还有人说是因为风雪乡被迷镜完全融合,在妖的本能驱使下将自己的血脉亲人吞噬,用以恢复力量。
  风阔不愿相信,但事实是,浑噩了很久的风雪乡确实在这之后清醒了过来。
  他询问风雪乡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只用那双漆黑的眼睛看着他,说:“我不记得了。”
  “但是,她应该是我杀死的。”
  风阔还记得自己当时浑身泛凉的感觉,那是他第一次对这个从小跟在身后的弟弟感到恐惧。
  他记得自己从风雪乡那里离开,又去和父亲大吵了一架,父亲怒极说:
  “用她再换小九几年,对风家来说利大于弊,你应该明白,能为我们风家做出贡献,这是她的价值!”
  就是那时,风阔决定离开,他无法再继续待在这里,也无法再面对过去尊敬和爱护的亲人。
  离开风家前,他去见了风雪乡一面,那也是风雪乡还能清醒认出他的最后一年。
  “我准备走了,离开风家,和你说一声。”
  “七哥也开始害怕我了是吗,害怕我也会吃了你?”风雪乡看上去一点都不难过,他甚至笑了一下。
  “走吧,不要再回来了,不然,我也会杀了你的。”
  他说话时坐在雪白的床上,被打理得干干净净,纯白无暇。
  风阔往外走时,却想起小时候他们在池塘边玩,弟弟不小心摔进了泥塘里。
  沾了满身的泥,雪白的小脸上也有。
  他在岸上大笑,泥塘里爬起来的弟弟也跟着笑,还故意用沾了泥的小手在脸上一通乱抹,逗他笑,把他笑得停不下来。
  是得欢匆匆跑过来,看到他们在对着笑,赶紧把人从泥塘弄起来,给他擦干净了脸上的泥。
  得欢……
  风阔走到别居,看见于实正在揉面,风雪乡当然是也坐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
  于实分了一些给他,让他一起帮忙,风雪乡乖乖接了。
  “在手上拍一些面粉,就不容易沾。”
  风雪乡伸手沾面粉,脸上都扑上了,于实提醒:“睫毛上都是面粉。”
  风雪乡茫然,下意识摸了一下,在脸上留下白白的几道痕迹。
  于实笑起来,见他笑了,风雪乡也跟着笑,又在脸上摸了一把。
  “住手!”于实阻止,“不要玩面粉。”
  风雪乡:“哈哈哈哈!”
  于实扯了张湿纸巾,把他脸上的面粉擦掉。
  风阔静立在门边看着这一幕,发现他回来的风雪乡收起笑容,往于实那边靠去,有意无意将他遮住保护起来,不让他暴露在风阔怪异的目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