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同时,沈吉把箭递给勉强好奇的少年,它很快便也被传递开来。
  沈吉继续:“但有常识的人都知道,不同的人做箭,绑制方法未必相同,如果镇长允许我把箭头取出来,立刻就能证实我的猜测。”
  刘盛蹙眉不语。
  沈吉又道:“最重要的,第三点,事实上齐欣然并非是死于箭伤,而是毒杀,这和赵荔荔的死因是一样的,他们两人都口角有沫、皮肤溃烂,若能对比食道和五脏六腑,相信中毒症状也必然相同!”
  “……毒杀?”
  “是谁干的,谁跟他们有仇啊?”
  “这毒不曾见过,定是外面来的。”
  镇民们开始了新一波议论。
  沈吉撩开尸体的衣物:“大家再看这竹箭,虽是插在心口处的,但流血量极少,明显是死后伤!”
  刘盛随大家一起瞧去,确实没得反驳。
  沈吉总结:“所以,是有人用最简单拙劣的手法陷害江鹤,根本就不把我们榕骨镇的祭礼放在眼中,非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做出丧心病狂的事来!”
  提到祭礼,那可是绕不过去的大事,这下子大家原本就渐起的议论声便更热闹了。
  刘盛嘴硬道:“也没有谁说过一定是江鹤做的,现在关着他,不是因为他有嫌疑吗?”
  沈吉说:“可是新政府的法律已经规定了,如果拿不出确凿的证据,过一段时间你们就得放人!”
  他提起外面的规矩,氛围顿时微妙。
  沈吉赶紧掏出茶杯:“其实我昨天到客栈找过齐欣然,当时就觉得不对劲,除了在地上发现过少量血迹外,还带出了这个。”
  众人都踮起脚来,努力往客栈的青花杯里瞧。
  沈吉解释:“茶也里残留着很明显的氯化物气味,和两个尸体口中的味道一模一样!刘镇长,还是尽快给大家个交代吧!”
  沈吉仗着现在死无对证,硬着头皮杜撰了细节。
  刘盛恼羞成怒道:“够了,越说越离谱,派出所办案,非要向你们交代什么?”
  沈吉压住紧张的心情:“不是向我们交代,而是要向大黑天交代,现在祭礼在即,难道非要搞出一两件冤案来?坏了以后的福祉吗?”
  这话倒是不假,榕骨镇自古以来便有规矩:为了保证祭礼能够顺利完成,不受任何其他事情干扰,在祭礼前后两个月,所有犯错的村民都可以得到赦免。
  刘盛对他的多管闲事深感烦躁,正暗自咬牙切齿之时,大巫贤终于慢步而来。
  她手里仍拄着那个黑漆漆的拐杖,每次敲击在石板路上,都发出令人心慌的声音,沈吉没有敢看大巫贤的脸色,只得凝望着空气,身体硬邦邦地站在原地。
  万万没想到,大巫贤并没有站在刘盛那一边,她停步后平静说道:“沈吉的话我都知道了,确有道理,这件事可能真是江鹤的仇人所为,我们不应该在祭礼的紧要关头,随意闹出冤假错案来。”
  刘盛向来要听她安排,即便内心极不同意,却也只能勉强低头:“是。大巫贤说的对。”
  大巫贤又道:“不如就让沈吉把箭头取出来,如果确实不吻合,那就应该先放人。”
  此话一出,难免让沈吉有些紧张。
  虽然江之野已经肯定过那绝不是弟弟所用的箭,但万一坏人做事缜密,还是存在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可能。
  大巫贤严厉地看向他:“怎么,还不动手?”
  第24章 榕骨镇
  染血的箭头从尸体中挖出,看起来十分狰狞,但用清水洗过,可见其绑法果然和江鹤的截然不同。
  负责操作的沈吉终于松了口气,此时他感觉额间满是细汗,四肢也在瑟瑟发抖。
  大巫贤直接看向王祥。
  王祥这人向来烂泥扶不上墙,不由嘴角抽搐,勉强表态:“我这就让小江先回家,不过在案子查清楚前,绝不能离开榕骨镇。”
  话毕他便回拘留室,把面无表情的江鹤领了出来。
  江鹤的眼神掠过沈吉,狠狠地落在巫贤身上,而后什么都没说,便默默朝自家方向迈开了步子。
  大巫贤已发话,自然无谁敢挡,周围的镇民们立即在好奇的打量中让出路来。
  沈吉松了口气,只想尽快离开是非之地,尴尬而忐忑地说:“多谢大巫贤主持公道。”
  老太婆全没有回应这虚伪的奉承,她垂下眼皮,转身便说出极为突然的消息:“今日我已卜过卦、请了神,确定了祭礼的时间——”
  众人瞬间专注了神情。
  大巫贤继续颁布:“就在明日亥时。”
  此话一出无人不惊,毕竟死者再怎么可怜,那也都是别人的遭遇,而祭礼才是与自己息息相关的大事件。人人都想自保,人人都心怀侥幸,这就是榕骨镇实难改变的残酷之处。
  *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郑家的气压格外低沉,本就没有什么温度的小屋内,更加云迷雾锁。
  唯独被锁在床边的郑容满脸嘲弄之色,她的同化指数仍旧维持原状,态度却更加恶劣,无所顾忌地嘲讽道:“傻了吧?我早就知道你们要白忙一场,笑死。”
  瞧着这姑娘眼睛里的癫狂,沈吉颇感无奈,他拉着郑磊到院内问:“怎么会这么突然?”
  郑磊的神色更为复杂,他有所隐瞒已不是秘密,此刻仍不想将了解的内幕分享:“的确是蹊跷,但榕骨镇向来是大巫贤说了算,无论如何,我们都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