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之野说:“其实,直至此刻,你仍可以选择抽身而退,毕竟沈家人半个不剩,你也只是个小孩而已。”
  沈吉:“我读大学了!”
  江之野淡笑。
  沈吉有点郁闷地低下头:“逃走的心印会酿成大祸吧?只靠你自己的话,怎么一个个捉回来?”
  江之野总是很淡定:“我自有我的办法。”
  沈吉很敏感:“收容室明明是用沈家力量封印的,如果封印消失,是不是意味着……”
  这回江之野倒没否认:“或许是他们都死了。”
  沈吉顿时满眼悲伤,尽管那些亲人他根本素未谋面。
  江之野主动道:“沈聿青的东西我都还留着。”
  沈吉摇头:“你说得对,我得先跟外婆问清楚。”
  而后又补充:“还有,考虑好自己的选择。”
  江之野并没有丝毫强迫他的意思:“好,时间不早了,这次让小花送你回年画店吧,我还有别的事要忙。”
  “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
  沈吉忙摆手。
  花林晚全不在意他的意见:“走,根据当前路况判定,三十四分钟就可抵达年画店。”
  ……这家伙,是人类吗?沈吉难免冒出疑惑,毕竟就连在家中躺平的梦傀,都要比他生动上几分。
  *
  虽然江之野的态度很含蓄,但沈吉不是不懂他,对方之所以愿意见面和坦诚,全是因为沈聿青,而非看重自己的身份和能力。
  但在博物馆里,沈吉却并没有多打听,一方面他仍不是很确定自己确是所谓沈家后人,另一方面……他从小就觉得自己是被抛弃的孩子,很难马上接受如此离奇的现实,轻易消解掉内心的苦楚。
  此外,还有更重要的——
  宋丽娟知不知道这些事呢?如果知道,为什么要隐瞒?如果不知道,之前又为什么躲躲闪闪?
  烦恼的想法疯狂缠绕心头,以至于他刚进年画店就冲进了宋丽娟房间。
  “外婆,我问您个事,您可不能撒谎!”
  沈吉脱口而出。
  正在桌前刻着年画的宋丽娟扶了扶老花镜,无奈反问:“我跟你小子撒什么谎?”
  沈吉双手支到桌上:“那您认不认识沈奈?”
  这句话立即让宋丽娟陷入沉默。
  瞧着外婆没有半丝疑惑,答案昭然若揭。
  果然,片刻之后宋丽娟便放下了手里的刻刀,叹息道:“你去那个榕骨镇,不仅找到了心印,也遇见了无相博物馆的人吧?”
  沈吉惊讶气恼:“外婆!您全都了解!”
  宋丽娟摇头:“道听途说,那些事我没有经历过。”
  沈吉着急:“我的问题您还没有回答!”
  宋丽娟静静地望向外孙。
  沈吉急着拧巴起了小表情。
  宋丽娟最终叹息:“沈奈是你亲妈,你亲生外婆胡语薇是我最好的朋友,小奈不得已才把你托付给我的。”
  沈吉终于崩溃:“那您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
  为什么要让我一直以为自己不被父母所爱?
  又为什么要让我从件莫名其妙的冒险中知道真相?
  宋丽娟逐渐严肃:“你也不小了,难道想象不出这身世不会给你的成长带来任何好处吗?而且我答应过沈奈,要保护你远离那些麻烦。”
  沈吉语塞,转而又道:“可您最终没有阻止我去榕骨镇,如果我不去,至少我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宋丽娟摇了摇头:“我阻止你好使吗?你已经长大了,不管是你妈妈的期望,还是我的期望,对你来说都不是最重要的,你自己的路应该自己走啊。”
  这坦荡的话,瞬间让沈吉失去了所有质问的动力,他呆呆地跌坐到椅子上,脑袋很乱,心里很空。
  宋丽娟打量了外孙几秒,方才娓娓道来:“我只是个普通人,沈家的事非常隐秘,我的确只了解些皮毛。你亲生外婆结婚后极少与我联系,就连沈奈……我也只见过三两面而已。”
  沈吉难免显得茫然,认真听讲。
  宋丽娟回忆:“大概是九二年的夏天,他们一家三口离开东花市,去了其他的地方。到二零零八年沈奈独自归来时,你外婆和外公就已经失踪了。”
  沈奈不甘心:“后来一直都没出现吗?”
  宋丽娟又道:“她当时找到我时,状况也不怎么好,说自己遇到了天大的麻烦,必须把你交给我,然后便又走了,直至今天也没有任何消息。我隐瞒的就这么多,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当真没有骗你。”
  这席话语隐藏了很多的悲伤和无奈,沈吉想起自己刚才气急败坏的愚蠢样子,不禁愧疚地低下头:“什么亲生外婆……您才是我的外婆啊。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跟您说话的,我太急了。”
  宋丽娟苦笑:“你的感受我都理解,我也想象过无数次,有朝一日你不小心走进了博物馆,或是进入了心印的世界,会不会怨恨我从来没有提醒过你。但是……我觉得,我之前做的所有选择都没有错。”
  沈吉赶紧表态:“您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宋丽娟又道:“其实我多半能猜到,最近社会上乱糟糟的,是那些叫心印的怪东西搞出来的麻烦,但你没有义务,也没有责任去做那些……好似只因你姓沈,就必须由你承担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