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梨其实不是不想洗澡,相反,他特别想洗,身上脏兮兮的,虽然之前被擦拭过了,但还是黏黏糊糊,让他很不舒服。
  只不过,他不想让常衡帮他洗澡,却又不肯跟常衡说话。听见此话,立马把脸往旁边一撇。
  几经游说无果,常衡直接上手,抓住孟梨的手腕,岂料孟梨死死抱住床架,怎么都不肯松手,还跟小牛犊子一样,屁股使劲往后撅,每根脚趾都在发力。
  可孟梨莫说此刻没什么力气,纵然他好生生的,也断然不是常衡的对手。
  因为过于吃力,孟梨原本苍白的脸,都涨得通红,突然对着常衡的手臂,张嘴就是一口。
  常衡微微抿唇,任由他咬,一只手也很灵活,几下就把孟梨剥了个干净,抱着他往盛满了热水的木桶里放。孟梨都坐在热水里了,还不肯松口,就一直咬着常衡不放,心里还怨着他,只救叶簌簌,却不管自己的死活。
  越想越生气,咬得也越用力。
  直到尝到了一丝血腥气,孟梨才愣愣地松了口。
  “阿梨,你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常衡轻轻抚摸着孟梨的头,一点点把他乱糟糟的鸡窝头捋顺,“你喜欢咬,我就让你咬个够。”
  孟梨冷哼了一声:“我不认识你!”
  “你不认识我,可我认识你,你叫孟梨,梨是梨花的梨。”常衡轻轻地笑,“我叫常衡,我是你的……”
  “我不认识常衡!”
  孟梨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还把头扭了过去,不肯让常衡看见他此刻的表情。
  “慢慢地,你就会认识了。”常衡拿着水瓢,轻轻往他头上淋水,揉搓着他的头发,轻声道,“我们以前关系很好。”
  才不是这样!
  关系才不好!
  你总是因为叶簌簌,而忽略我!
  孟梨的眼泪,在眼眶里滴溜溜打转,生怕被常衡发现自己是装失忆,索性就一头扎进了水里。
  常衡赶紧伸手拽他,孟梨不肯起来,死死把头埋水里,因为憋气,还跟鱼儿似的,吐出几个泡泡,等好不容易被常衡拽起来时,孟梨嘟着腮帮子,直接把嘴里的水,吐到了常衡脸上,以此来小小宣泄自己心里的委屈。
  “阿梨,洗澡水是不能喝的。”常衡神情晦涩,扯过旁边的手巾,给他擦脸,声线听起来有点抖,“阿梨,你可还记得,你今年几岁?”
  “七岁!”
  却不曾想,孟梨随口蹦出的一句七岁,顿时让常衡脸上的血色全无,整个人错愕在了当场,他或许以为,孟梨现在不仅失忆了,还失智了,智商只停留在了七岁。忙不迭想出去找大夫,却再也不敢把孟梨独自丢在客栈里。
  几经迟疑之下,常衡还是先帮他洗了澡,换了身新衣服,是素净的湛蓝色,绣着雅致的竹叶,他问孟梨喜不喜欢,孟梨也不吭声,因为孟梨知道,不管常衡给他买什么,一定也会给叶姑娘买,或许,会给叶姑娘买得更多。
  而他不过只是捎带的。
  孟梨低头抠衣服上的竹叶,他不喜欢叶子。
  “阿梨,你听我说,其实,我是你的……你的……”常衡略顿了一下,随即又非常坚定地告诉他,“我是你的师父!”
  孟梨的脑子里,缓缓浮现出一个问号。
  什么鬼?
  他俩啥时成师徒了?
  别以为他现在失忆了,还只有七岁智商,就开始欺骗他,行不行?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儿吗?”孟梨气呼呼的,“你怎么不说,我是你师父,你是我徒弟?你不要把我当傻子耍,我才不相信你!”
  这个牛鼻子小道士,此前还说什么,出家人不打诳语,现在就欺负他失忆,满嘴跑火车!
  “我并未骗你,否则,你以为,你我是什么关系?”常衡反问他。
  “没关系!”
  孟梨脱口而出,他才不要和常衡有关系,这个大骗子,大骗子,大骗子!
  要不是为了继续完成任务,他死都不会再回到常衡身边的!
  居然这么一本正经骗他说,他们是师徒关系!太坏了!!!
  “若是没关系,那你觉得,我为什么会知道你的名字,还给你请大夫,给你擦药,给你洗澡,还给你换上新衣服?”常衡又问。
  孟梨一时竟反驳不了,看着常衡如此镇定自若,一气之下,就脱口一句:“那你怎么不说,我是你爹呢?”
  “可你不是只有七岁么?”常衡倒也不生气,还同他讲道理,“七岁的小孩子,不可以恶语伤人。”
  “七岁怎么了?七岁就,就不能当你爹了吗?”孟梨据理力争,“有志不在年高,你怎么以貌取人啊!”
  常衡笑了笑:“可我确实是你师父。”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你肯定是骗我的!”孟梨才不要当他的徒弟!
  “刚刚。”常衡语气肯定,满脸认真,“就在刚刚,我才确定的。”
  孟梨:“……”
  这不纯属落井下石吗?
  想不到,常衡平日看起来那么一本正经,私底下居然还会胡说八道!
  好啊,常衡这个黑心眼的道士!
  “我是绝对不会喊你师父的,你少做梦了!”孟梨双臂环胸,把头往床里一撇。
  别以为他不知道常衡安的是什么心,以为收他为徒之后,就能处处管着他,压着他,不让他再伤害叶姑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