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等着两腿完全蹲麻了,才敢悄悄探头左右观望,果然常衡没追过来,顿时大松口气,刚两手扒着缸沿,准备站起身来。
  眼前一晃,那抹熟悉的白影,形如鬼魅,瞬间晃在了眼前。
  孟梨一抬头,就刚好看见常衡冷冰冰的脸。
  短短几天不见,常衡的脸色更白了,连唇色都寡淡得很,一点血色都没有,白生生得吓人,要不是胸口还能起伏,真的跟死人一个样!
  半点活气都没有!
  孟梨瞬间就被吓到失语,腿脚一软,又跌回大缸之中。
  “你还想往哪里逃?”常衡看起来非常冷,眼神中满是晦涩难懂的情绪,“若是,我不出来找你,你就打算一辈子躲着我,再也不回去了么?”
  孟梨哆嗦得厉害,跟鹌鹑一样,蜷缩在大缸里。
  被常衡单手揪着后领,直接大力拽了出来。孟梨腿脚又麻又软,脚才一沾地,就不受控制地贴着常衡的腿,跪了下去。
  他一跪下,常衡就愣住了。
  “你……看来,你已经知错了。”
  常衡的语气软了下来,看着面前灰头土脸的孟梨,原本滔天的怒火,此刻也平息了不少。短短几日不见,孟梨就瘦了好大一圈,本来就显小,现在瘦了,就更显小了。
  显得眼睛就格外大,黑黝黝的,此刻因为恐惧,还微微发红,看起来十分可怜。
  孟梨恨自己,早不腿麻,晚不腿麻,偏偏这个时候腿麻!
  他想站起来,却又因为饿,而体力不支,摇摇晃晃的。
  常衡再度单手揪他衣领,轻而易举就将人拽了起来,刚想开口,哪知孟梨突然推了一把旁边倾斜的柱子,顿时积压在一旁的木板,哗啦啦倒了下来。
  孟梨趁机逃跑,两腿麻了,跑起来踉踉跄跄的,一边跑,一边龇牙咧嘴,跑了还没几步,常衡就又追了过来,这回直接从背后揪住他的衣领,语气也沉,呵了句:“还往哪里跑?!”
  “你放开我!我不认识你!”抓着常衡的手腕,狠狠咬了一口。
  常衡一愣,随即更怒:“你还敢耍花样!”他愈发拽紧孟梨的衣领,呵斥,“随我回去!”
  “我不回去!我死都不回去!你这个疯道士!”孟梨大力挣扎,使劲捶打常衡的手臂,试图挣脱。
  可常衡一向力气大,此刻又是带着怒气的,任凭他如何挣扎,就是挣脱不开。
  孟梨看见旁边有路人经过,就赶紧求救:“这个道士疯了!他要杀我!救命,救我!”
  路人停是停下了,可看了看常衡,又看了看孟梨,随即又看向常衡,惊问:“敢问这位道长,你是不是白云观中的那位常道长啊?”
  “是我。”
  “哎呀,还真是你啊,常道长!”路人面露喜色,“一年前,我家孩儿随我上山撞了邪,多少大夫来看都不管用,幸好常道长施以援手,要不然我那孩儿,哪还有命在!”
  他声音一大,又一吆喝,立马引来一大群百姓,围着常衡,一口一声常道长,满脸都是感激之色。
  可见,常衡这些年来,没少下山为民除害,所以百姓十分感激,还纷纷邀请他回家做客。
  这让本来喊人求救的孟梨,十分尴尬。
  他看着常衡跟会变脸一样,冲着周围的百姓笑容浅淡,说话也温声细语,恍惚间又想起,曾经常衡也是这么对待自己的。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常衡慢慢就变了。孟梨也彻底明白,自己一旦落入常衡手里,绝对跑不掉。
  因为所有人都认为常衡是个大好人,也都会帮着常衡抓他。
  只要常衡想,孟梨根本躲不掉。
  “抱歉,各位施主,贫道还有些要事。”
  常衡礼貌捏指颔首,然后拽着孟梨离开了是非之地,他得赶紧找个地方,好好给孟梨洗洗,换身干净衣服。
  不,应该先填饱孟梨的肚子。
  吃饱了再洗干净。
  “你,你要带我去哪儿?回道观吗?”孟梨声音颤颤,怕得要命,眼眶再度红了,“我,我不要当你徒弟了!”
  “当不当我的徒弟,这由不得你!”常衡一口气将人拽到客栈里,吩咐店小二准备饭菜,还有洗澡水,而后就拖着孟梨上楼。
  将人推到房间之后,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孟梨怕得很,一进门就赶紧找地方躲,他个子又小,一溜烟就钻床底下去了,任凭常衡怎么喊,就是不肯出来。
  “好,你不出来是吧?”常衡好不容易平息的火气,又上来了,沉声道,“我可以先在这里,狠狠教训你一顿,再将你带回去。”
  他这么一说,就恰好戳中了孟梨这连日以来,担惊受怕的脆弱神经,他哇的一声就哭了,边哭边道:“你就会打我,你除了打我,你还会做什么?”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一直埋怨我,觉得是我把那个姑娘赶走的!所以,才稍有不顺心,就对我连打带骂!”
  “我是不如女儿家娇贵,可,可我以前在家的时候,也是被父母亲人捧在手心里,娇宠长大的!”
  “你,你凭什么那么打我?你凭什么?呜呜呜。”少年哭得很伤心,这几日他在外头提心吊胆,一点都不好过。
  食不果腹,风餐露宿,还都是小事,可他时刻担心自己会被抓回去,夜里睡觉都草木皆兵。结果怕什么就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