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我来就行了。”常衡护着孟梨,不许任何人接近,而后又抬头道,“阿宁,你还没有跟你嫂嫂打声招呼。”
  姬宁脸色不好,又用审视的目光注视过去,见此人生得倒是不错,容貌俊美,五官也端正,比起孟梨成熟许多,但就是气色不好,面如冷玉,唇色也寡淡。看样子不太好相处。
  此刻瘫在轮椅上,闭着眼睛对人爱答不理——毫无规矩可言,比孟梨差太远了。
  区区一个残废,就敢如此使唤皇室子弟,真是荒唐至极,莫不是有什么来历?
  姬宁不肯喊其他人嫂嫂,他就只有孟梨一个嫂嫂。皇兄疯魔了,但他没疯魔。喊别人嫂嫂对已死的孟梨来说,实在太不公平了。
  索性借口还有事,都不等常衡答应,就领着人走了。
  “他定是觉得你得了失心疯。”孟梨眼睛都不睁,慢悠悠地道。
  常衡并不在意姬宁是怎么想的,道:“你放心,我会让阿宁唤你嫂嫂。”
  “我有什么放不放心的?他喊不喊我嫂嫂,对我有什么好处么?”孟梨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漫不经心地道,“他都要继位当皇帝了,而我不过就是一个瘫子。你让他纡尊降贵喊我嫂嫂,帝王的威严何在?他要是一个不高兴,再把我杀了……杀了正好。”
  “他不敢。”常衡语气肯定,“他若敢杀你,那我就……”剩下的半句话没有说出口,孟梨蓦然睁开眼睛,回眸看向常衡,看了很久。
  他知道的,常衡做得出来这种事。
  若是姬宁真敢杀了孟梨,那么今世的兄弟情分也该到头了。
  孟梨收回目光,冷笑:“别,我本来就是个短命鬼,少在这损我阴德。我还想着,死后能投个好胎呢,别挡我来生的青云路。”
  三月初九,姬宁继位,改国号为惊鸿。
  惊鸿元年,三月十二,不顾群臣劝阻,打开了只有历代帝王才能开启的秘阁,从中取出了先皇生前所得的丹药。
  常衡想以自身鲜血为引,好让孟梨喝他的血,将丹药吞服下去。
  孟梨却嫌他的血恶心,说什么也不肯喝,倒是把丹药直接塞进嘴里。可他的嗓子太细,竟差点卡得三魂七魄齐齐升天。幸好常衡连忙往他嘴里灌水,要不然真被一颗丹药卡死了。
  这也让孟梨对吞金自裁产生了阴影,觉得还是跳河死比较轻松。
  丹药服用下之后,常衡就寸步不移地守着他,可不眠不休守了三日,也没见孟梨站起来。他嘴上一直安慰着孟梨,实际上眼里的希冀,却一点点消散了。
  到了第五日时,姬宁百忙之中还抽空过来探望,在得知丹药无用之后,颇为惊诧,还反复询问确定。
  孟梨神情淡然,半死不活地瘫靠在轮椅上,满脸麻木:“我早就说了,我的腿没治了,治不好的……我一辈子都只能这样,苟延残喘……”话到此处,他还抬眸望向了常衡,“你开心了吧?我瘫了,彻底瘫了,再也不能逃离你了。”
  这最后一句,犹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原本还勉强保持冷静的常衡,突然神情骤变,痛到极致一口血喷了出来,还脚下虚浮,往后踉跄几步,吓得姬宁赶紧搀扶他,急切地喊:“皇兄,你怎么了?皇兄!”
  “来人!传太医,快传太医!!”
  “他死不了。”孟梨瞥了一眼,“他的命比石头都硬。”
  “放肆!!”姬宁神情一厉,实在是忍无可忍,怒斥道,“你竟敢如此无礼!”
  孟梨一点都不怕,依旧气定神闲的。下一刻就听见常衡在喊姬宁。
  “皇兄!”姬宁忿忿不平,可见常衡脸色难看,终究还是忍了下来,示意涌上来的宫人们全都退下。
  常衡抽回手臂,沉声道:“阿宁,他是嫂嫂!”
  姬宁越发觉得皇兄真是疯魔了,一气之下,甩袖扬长而去。
  孟梨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又转头看向面色惨白,悲伤满目的常衡,发出了嘲笑:“瘫的人是我,你怎么仿佛比我还要难过?”
  第六日,第七日,孟梨依旧没能站起来。
  整个太医院医术最高明的太医都来看过,可都不明白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
  按理说,应该可以站起来了。常衡把他照顾得很好,原本因为冰封而萎缩的肌肉,也长出了不少,虽然双腿依旧很纤细,但他这个人本身就很清瘦,不至于无法承受身体的重量。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却也苦无办法。
  旁人不知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孟梨心里却跟明镜似的——他是装的。
  实际上服用丹药后的第一天,双腿就能活动了,只是不太灵便。
  第三天就已经大致能熟练控制了。
  待第七天的时候,孟梨很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甚至在轮椅上坐着,仅以双腿的力量,就能让屁股腾空。
  之所以憋着不讲,也只是想找机会逃跑而已。
  常衡答应姬宁,可以暂且留下。
  虽说先皇在世之时,不得已废了承懿太子的封号,但并未将他的名字,从皇室玉牒中抹掉。姬宁顺理成章恢复了常衡的皇子身份,并且顺位之后,就册封常衡为岐王,赐王府。
  虽手上没有实权,但足够让常衡衣食无忧,当个逍遥闲散的王爷了。
  常衡带着孟梨从行宫搬进了王府,府中不管是婢女,还是侍卫,全是姬宁提前准备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