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
  他拿着dv,透过镜头看着抬头对他微笑的顾夜宁。
  顾夜宁看的是他,不是镜头。
  “我们这一桌都是兔子,大家基本都吃草,没什么特别值得展示的。”顾夜宁又说。
  坐在他旁边的黎昼配合着举起自己空落落的碗,也给镜头展示了一下碗里西红柿和黄瓜片。
  孙虹离开后,顾夜宁把那个他不慎叉飞的小西红柿捡起来丢进了垃圾桶。
  饭吃得差不多了,四个人纷纷收拾桌面杂物,起身离开。途中管风弦和卫南星在食堂门口被选管叫住,吩咐一些下一期衍生物料的拍摄细节,于是顾夜宁和黎昼和二人挥手告别,一同踩着雪往宿舍楼的方向走。
  从昨晚开始,雪下了一天一地,此时刚刚停歇。
  合宿地有专人们来这里撒盐,此时也快要结束收工,从食堂到宿舍的那条路正中,留下了不宽不窄的前进道路,两侧堆积的厚重的雪还没有铲走,有些调皮的练习生打过雪仗,一部分被踩成了灰黑的雪泥。
  他们途径门边时,听到了站姐的呼唤。二人扭头冲着大门方向挥了挥手。
  “顾夜宁——你多吃点!!!”
  一道尖锐的女声突兀地划过天际,刺入顾夜宁耳中。顾夜宁吓了一跳,脚下一滑差点没往前摔一跤,黎昼在他旁边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连忙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黎昼!你笑什么笑!你也给我多吃点!!!”
  “你们知道你们俩都快要被这北方的风吹跑了吗!”
  “就是就是!”
  一米六上下的女孩子们,在对着一米八、一米九的高个子男性操碎了心,这画面未免离谱,但又暖心至极。黎昼连忙收敛了笑容,他和顾夜宁二人冲站姐所在的位置鞠了个躬,又按照要求比了几个心,待那头的相机单反“咔嚓”了好几轮,才继续往宿舍楼的方向走。
  走了没几步,黎昼突然说:“你知道我曾经见过你吗?”
  顾夜宁一愣。
  黎昼对他的惊讶反应,不自觉露出了一点满意的表情:“在来参加这个节目之前,我见过你。”
  顾夜宁:“你不会看过《交换才艺》吧?”
  黎昼说:“不是。教你现代舞的老师,是宋维千老师对吧?”
  顾夜宁一愣。
  恩师的名字,他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绝口不提,是一道疤,一旦提起,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杯子,都会鲜血淋漓。
  “宋老师是我妈妈的朋友。”黎昼说。
  这是黎昼第一次主动提起自己的家人,被花名“皇太子”,“昼皇”之后,他对他的家庭就愈发三缄其口了。顾夜宁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才好,只好看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其实,我在你高中的时候就见过你了。”黎昼又抛出了让顾夜宁惊愕的新tmi。
  “高中?是在……在宋老师那里见过我?”顾夜宁算了算,黎昼今年四月底才满十八岁,如果是自己的高中时代,对方可能还是读初中的小孩子。
  黎昼点了点头:“不过不止一次,我在来这里选秀前最后一次见到你,就是去年,我高二的暑假。那时候你大学刚毕业,对吧?那时候距离节目海选还有两个月左右。”
  顾夜宁算了算,节目的海选是从九月底开始,一直到十月中下,总计二十天,而恩师宋维千去世的时间在去年六月份……
  六月份?
  “我在……葬礼上见过你。”黎昼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多让人震撼,“你可能不记得了,你给我递过一包纸巾。”
  葬礼上哭泣的人那么多,包括黎昼自己,唯独那时的顾夜宁并没有哭,但脸上全是眼泪。
  第56章
  重生前的顾夜宁,是个很少后悔的人,唯独对自己的恩师宋维千的死耿耿于怀。
  他上小学的时候,宋维千不过三十多岁,看中了他的天赋,将他从拳击场拐去跳舞,从此顾夜宁就过上了周一至周五上学,周末去帝都练舞的日子,风里来雨里去,一晃就是近十年。
  恩师去世至今也才半年,哪怕加上重生前的时间只一年多,顾夜宁依旧不敢深刻地回忆他。
  有句话说得对,亲近之人的离开,是一生的潮湿,因为他的言行举止渗透在每个不经意的细节,而顾夜宁只要还想继续做和舞蹈有关的工作,就避不开宋维千留给他的烙印。
  他佯装轻松地说:“那时候你一定哭得很不像样,所以我才会忍不住给你一整包纸巾。”
  黎昼说:“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参加葬礼,说实话,我和宋老师见面的次数不多,但是在那种氛围下,会自然而然地感受到别人的痛苦,我自己也会因此变得痛苦。”
  顾夜宁不知道该说什么,干巴巴接了句“原来如此”。
  黎昼看出了他并不想谈这些往事,于是又另起话头:“说到见面,其实在更早的时候,我初中的时候就见过你了——那时候你已经上高中,可以周末一个人坐高铁来帝都,宋老师的练舞室距离我家不远,我有时候会拿着钥匙,在隔壁房间写作业。”
  他稍稍用手比划了一下地理位置:“房间正对着电梯口,门上有一块的透明的玻璃,正好能看到你坐电梯上来。”
  这个答案在意料之中。
  顾夜宁说:“也是,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到什么你能看到我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