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坐过来一点吗?”郝司文问。
  顾夜宁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郝司文就挪动着脚步凑近了他一些。大概是因为之前性取向的争议问题,他没敢和其他练习生那样肆无忌惮地挤在顾夜宁身边,即使坐下,也间隔着一臂的距离。
  “没关系的,你可以再过来一点。”顾夜宁看他胆怯的样子反而觉得不安,又再次拍打了一下自己身边的地板,郝司文于是又缓慢地挪动到距离他半臂的位置,保住膝盖,歪着头看他。
  “你能把你的部分唱给我听听吗?”顾夜宁问。
  郝司文是主唱3,一共四句歌词,开头的黎昼唱完后紧接着就是他。之前在老师面前,他其实听过郝司文演唱,对方是主唱志愿,唱功居然出乎意料的不错。
  上辈子他对周围的一切都不太关心,郝司文的那些所谓的黑料带给对方怎样的结果他并不清楚,想来也是致命打击。
  郝司文应了一声。他虽然和所有人的相处难免因为性取向问题显得尴尬,但唱起歌来却相当大方,待四句歌词结束,顾夜宁忍不住给他鼓掌叫好——对方的嗓音条件不错,技巧也很好,更重要的是,他听出来感情,而其中蕴含的感情与歌词是全然相符的。
  具象化的感情他分析不出来,但大致的氛围不会出错。
  “你唱的真好,我要是能够抓住你歌声里的那些想要表达的东西就好了。”他由衷地说。
  郝司文看着他,定定几秒,在顾夜宁怀疑自己是不是脸上有东西的时候,他才压低了声音。
  “你虽然体会了死亡,但你……嗯……”郝司文欲言又止,“是不是没怎么体会过爱情?”
  虽然他们知道现在的对话并不会被收录进去,但难免小心谨慎。
  顾夜宁:“……”
  虽然不知道这其中的关系,但他点了点头,坦然承认:“是没体验过,可是这首歌主要还是一首关于死别的歌曲,对吧?”
  郝司文说:“其实,你应该也听过一些关于我的传闻吧?还有之前的那些性取向的事情。”
  顾夜宁说:“我听他们说,大部分都已经辟谣了。”
  小视频已经解码,对象是另外一位并不算太出名的网黄,约炮求1的id也不是郝司文,ip地址根本对不上他一路的成长轨迹,更别提那些无中生有的,“我的朋友和他约过”之类的文字爆料了。
  郝司文说:“但是那张照片是真的,那个人真的是我的男朋友。”
  顾夜宁张口欲言,却又把嘴闭上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别担心,我不是想要和你絮絮叨叨说我的过去,我只是通过这首歌,想到了我之前的事。”郝司文一边说,一边微微笑了笑。
  ——“那个人是我的前男友没错,但他已经死了。在我大三那年,跳楼,去世了。”
  这次顾夜宁是真的说不出话了。
  “我高三的时候就出国读书了,那时候自己已经稍微意识到了自己的性取向问题,所以很害怕留在国内会遭人非议。出国之后我一路上了一所排名靠前,但毕业率很低的大学,认识了我的前男友——认识他的时候,他正在排学校心理诊室的waitlist,因为抑郁症。”郝司文一边说一边笑了笑,“别看我们学校的全球排名很靠前,但其实学生压力非常大,不少人都出现了心理问题,在我大一那一年还有个同系的学生在图书馆猝死。”
  “那些细节我就不赘述了,在大三那年他因为熬不下去,所以打算暂时休学一年,回国修养一下,再回来继续学业。我把他送到机场。但是——”郝司文深吸一口气,“再听到的就是他的死讯,虽然迄今为止我都不知道,他在国内和父母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在短短两个月内就病森晚整理情恶化到直接从自家窗口跳楼自杀的程度。”
  他脸颊因为过度瘦削而凹陷进去,两道泪沟横据在眼下,因为这些天的压力,显得愈发憔悴萎靡。
  “我也没有参加他的葬礼,因为对于他的父母而言,连他因为抑郁症自杀身亡的存在可能都是个污点,更别提其中还增加了一个真实社会不能容忍的我。”
  顾夜宁屏气凝神,甚至不敢呼吸声太重,打断他的叙述。
  “我和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pd写的这首歌的结局,当然是关于死亡,但是单纯的死亡并不是歌曲的全部。”
  对方把自己鲜血淋漓的过去,硬生生剖析开来,展示给顾夜宁看。顾夜宁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慌张得不知所措。
  “跳舞表达的情绪不是歇斯底里,唱歌当然也是。你的这两句歌词,与其说是对死亡的畏惧和不安,不如说是绝望和无助来的更准确一点。”郝司文慢慢地给他分析,“再怎样也联系不到的那个人——可是在怎样的情境下,你回感叹一个人的衰老和死亡,你会想尽一切办法地联络对方,哪怕你知道对方已经死去了呢?”
  他像是在讲故事,循循善诱。
  “是所爱之人的死亡。”
  顾夜宁喃喃地说:“……我懂了,与其说这是一首缅怀妻子的歌曲,不如说,这是唱给那个世界的亡妻的爱情曲。”
  “这是情歌。”
  虽然大众也的确在分析这首歌曲的时候,提起过它是情歌的可能性,但顾夜宁并没有将那些他人的感想放在心上:说到底,他有些过于依赖于自己的分析,就像是一道复杂的数学题,他人写好步骤将答案展示在他面前,远不如他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花费时间将这到底清楚地亲自解答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