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瑾轻声问:“现在护城军有多少人?是在父亲手上吗?”
  “八千士兵在邯郸令手上,邯郸令是我的门生。”郭开薅着头发,在怀瑾面前走来走去,自言自语:“胜局已定,颜将军和司马将军任者回来一个,于大局应该无碍,只是这信送不去啊……哎呀……怎么就到了今天的境地了!”
  怀瑾心中早有主意,上前打断:“父亲,这八千士兵能打得过赵嘉的一万兵吗?”
  “不好说!”郭开摇摇头,汗颜道:“惭愧啊,为父不善用兵,不过从人数上看,我们不占上风。若是城门不开,他强行攻城……哎呀,这这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郭开发愁的语气实在太搞笑了,怀瑾差点没绷住笑出声来,深深呼了几口气,她道:“父亲,邯郸现在有可用的将军吗?”
  郭开摇头:“年长的都去了战场,留下的都是些年轻人,王宫侍卫长余西倒有些气候,可他是太后的人,只负责王宫的安全。”
  “孩儿有一计,既可解邯郸之危,又可在任何情形下保全咱们郭家。”怀瑾言之凿凿的模样,让郭开又惊又喜:“快说,什么法子!”
  她的提议,郭开犹豫了许久。大概是她自信满满的神情,大概是郭开看不起嫡子,又大概是身边再无可用之人了,最终的最终,郭开还是答应了。
  怀瑾哼着小调,踏着月色往府上走。
  月影斑驳,韩念坐在院子外面的墙头,笑道:“恭喜你呀,把邯郸的士兵全拿到手上了。”
  怀瑾抬头看着他,玩笑道:“你这么坐在我家墙头,当心被我家里那两位当成贼子了。”
  韩念往院子里方向望了望,对她说:“你那两个仆人,倒是很听你的话,一整天只出来过两次,一次是拿食物,一次是如厕。”
  韩念说着跳了下来,站在她身旁一起步行,一边用沙哑的嗓子提议:“不会有士兵来你府上的,何必这么拘着他们?再说了,若有我守着你这栋院子,可保他们安全,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收了我?”
  最后那三个字平添了一丝暧昧,怀瑾笑出声:“不敢不敢,韩先生本事天大,我哪敢让您当我手下啊!”
  “现在出不了城,只好跟在你身边了。”韩念突然无赖起来。
  怀瑾摇头失笑,两人走到大门口,韩念抱着手看着院墙,准备翻进去,大门哗啦一下突然被拉开了。两人不约而同的看过去,只见张景直愣愣的看着韩念,神情激动不已。
  韩念掉头就走,一个闪身就不见人影了。
  “你别走——”张景追出来,一声呐喊惊起远处民舍的狗叫。
  怀瑾立即半推半拎的把他带回去,把大门关上了,她才没好气的问:“大半夜鬼叫什么!”
  看张景神色,怀瑾脑子一转,问道:“你认识韩念?哦,对,你也是韩国人。”
  “他……他……他……”张景仿佛变成了结巴,看着怀瑾的眼神欲说还休的流转着,最后才悠悠一声低叹:“曾见过几次,他也是韩国的臣子,我想着……他兴许知道哥哥在哪儿。”
  咬了咬唇,张景直视着怀瑾:“难道你不想知道我哥在哪儿吗?”
  原本还算温和的表情一下拉跨下来,怀瑾冷冷道:“张良在哪里,关我什么事!”
  她走回房,用力把门摔上了。
  张景站在原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发了很久的呆,然后又去了门口,小心翼翼的朝两边的巷子张望着,清冷月光下的小巷子寂静幽深,并没有其他人在。
  翌日,怀瑾与郭开一起登上城墙,城外一万士兵乌泱泱一大片排了好远,城内却只有几百个在里面候着,等待城墙上相国的一声命令。
  城外的主将坐在一匹高大的黑马上,志在必得的看着城墙上的人,他拔出了剑,指着向城门,身后的士兵也跟着他一起拔出了兵器。
  “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骑兵……”郭开纵使不谙兵法,但也能感知到外面这一支军队的勇猛,他心道,幸好昨日听了儿子的建议,今天不至于见到血肉横飞的场面。
  怀瑾远远看着下面,眼中隐隐有了热泪。她与赵嘉一别,有多少年没有见了,这是她在这个世界上仅剩的几个亲人了。
  他们一同体会了失去至亲的痛苦,一同逃亡到他乡。
  如此漫长的时间,他们终于又见面了。
  怀瑾命人敲了三次鼓,大喊道:“开城门——”
  她的声音不再低沉,高亢坚定又柔和的女声,而郭开由于太紧张没有注意到这一声,只是拿帕子擦着汗,焦灼的看着下面。
  城门缓缓的打开,怀瑾如一只百灵鸟一样冲下城门,一路小跑至赵嘉的马前,一边喘气一边笑,一边笑一边哭。
  赵嘉惊疑不定,眼前皮肤黝黑的少年,这样熟悉……
  “赵怀瑾,恭迎王兄入城!”她肃然跪下,是一个从哪里都挑不出的拜礼。
  赵嘉一时忘了怎么反应,他只是看着面前的少年,她跪在地上,眼神坚定的看着自己,她的眼睛和幼时妹妹的眼睛重合起来。
  两人哽咽着,看着对方,千军万马在这一刻也沉默着。
  赵国寒冷的冬天,风呼呼的刮过,赵嘉觉得有些眩晕。
  郭开在城门上听不清下面的声音,见赵嘉迟迟没有动作,有些着急,大喊道:“郭开率众士兵,请赵王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