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身体潜力是无穷的,怀瑾不知道自己还能忍着七八道伤口跟人过招,心里对自己说了句牛逼。
  眼前有些迷蒙了,怀瑾的招式开始散乱。迎面一剑过来,怀瑾连连退了几步倒在地上。
  铿锵一声,有人把这一剑打偏了。
  怀瑾抬眼,笑了:“老尉,你做什么?”
  众人见尉缭拦在了她面前,都不敢再上前。
  蒙恬见她一身伤口,再也下不去手,一把扔了剑跪下,砰砰砰几个头磕得额头都红了:“陛下、陛下,你饶了阿姮吧。”
  嬴政的眼睛上红血丝密布,他看着怀瑾,失态的低吼:“不是我不饶她,是她非要寻死。”
  若张良战败,此去颍川,她也必是去寻死的,他怎么能看着她去死!
  见此情景,所有禁卫军也不敢乱动。
  尉缭站在她身前,看着嬴政,温和道:“陛下,无论是当年吕不韦之乱,还是秦灭赵之乱,阿姮都立下了重大功劳,她还于章台宫两度救驾,且从无有过叛国行为。她此次去颍川,是为成全私情,与国无由,请陛下成全她。”
  尉缭说话有理有据,他往日说什么嬴政都会采纳,可今日嬴政却道:“尉缭,你与她是至交好友,你不是不知道她这次去颍川的结果,难道你要亲眼看着她去送死吗?”
  “结果如何,都是她自己的抉择。”尉缭平静的说。
  嬴政许久没有说话,只是阴沉沉的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时扶苏和蒙毅也赶到了这里,一看到眼前的场景,扶苏就哭了,抱着嬴政的衣角:“父王,你别伤害老师……”
  蒙毅也安静的跪在一旁:“请陛下饶过阿姮。”
  到底是谁饶谁啊……嬴政心痛难忍,他倒是想求求那个女人,能不能消停点饶了他。
  可她只是浑身是血的站在那里,不悲不喜的看着自己。
  上百个禁卫军站在烈日下,看着公子扶苏、国尉大人、他们的首领蒙恬和少府令蒙毅,这几个人跪在陛下面前,为同一人求情,这人还是个女人……
  嬴政没说话,不管扶苏怎么摇他晃他,他都不为所动,只是直直盯着怀瑾。
  隔着人群,怀瑾也看着他,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真的是再也不能回头了。
  “你知道你这一走意味着什么?”嬴政深深的看着她,很难辨别那眼神是生气还是难过,亦或是其他的什么。
  怀瑾注视着他,他刚下朝,穿着一件玄色的朝服,头上的珠帘摇晃不定,影子落在他脸上,阴晴不定。
  怀瑾笑着点点头:“我知道。”
  踏出这个宫门,日后她就再也不能回来了。
  彻彻底底的,站在了秦国的对立面,从今往后,与这里、这些人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了。
  抛弃掉这里的一切,去到另外一个地方,是生是死都与这些人再没有关系。
  “你走吧。”嬴政往前走了两步,走出华盖站在阳光下,妥协了、放弃了。
  他以为他这一生都不会对什么人妥协的,偏偏对她,一次又一次的尊严扫地,放弃原则。
  怀瑾看了他一眼,眼泪夺眶而出,这个男人对她的情谊,这辈子怕是不能再回报了。
  走投无路时的收留、三番五次的帮助……过去十年如白驹过隙,然而一眨眼他们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怀瑾凝视他半晌,跪下心悦诚服的磕了一个头,然后起身,一瘸一拐的往外面走,尉缭连忙让熊大驾着马车跟上。
  “赵姮——”上马车之际,嬴政忽然叫了她一声。
  怀瑾回头,素净的脸上扯出一个轻松的笑,眼睛弯弯像月芽儿,有一种积极的乐观。
  嬴政再也说不出什么其他话来,只是说:“好好活着。”
  “会的。”她满身是血,笑的如要去参加婚礼一般。
  视线扫过扶苏、蒙恬、蒙毅等人,用力挥了挥因为用力过猛还在颤抖的手,笑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保重!”
  她的身影没入马车中,嬴政站在这里一直看到那辆马车在宫门口消失,心底的悲凉才慢慢涌上来。
  她就这样走了,没有再回一次头,这个潇洒又单薄背影,后来一直在嬴政脑海里盘旋,直到死的那一刻也不曾遗忘。
  最快乐的日子,不过是在回秦国的路上,那十天,他们在马车上耳鬓厮磨,日夜相对。
  嬴政知道那时她是虚情假意,心中还藏着另外一个男人,但他依然高兴。
  可他没想到的是,他这一生,只能拥有了她十天。
  “都回去吧。”嬴政挥了挥手,说不出的疲惫。
  车上尉缭给她把伤口全都包扎好了,马车在最外面的宫门口停了下来,亮出令牌,马车晃晃悠悠的出了宫。
  怀瑾掀开车帘往后看了一眼,高耸巍峨的百年老宫墙渐渐模糊了,她擦了擦眼泪,不舍的缩回了头。
  咸阳宫,以后不会再来了。
  ——成年篇,完
  作者有话要说:
  第237章 离咸阳万般不舍
  咸阳城外的官道上,甘罗牵着一匹马闲站在路边,嘴里还叼了一根狗尾巴草,他不时张望着城门的方向。
  到了下午日头渐渐偏西了,才见到熟悉的青蓬小马车出来。
  来了!甘罗精神一振,往前迎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