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瑾一挑眉,欲言又止。
  过了一会儿,那少妇回来,手上提了鱼肉鸡鸭还有一坛子酒,她看了一回儿子,然后笑盈盈的去厨房烧饭了。
  怀瑾闲来无事就去厨房帮忙,交谈中得知少妇的丈夫被征去做了民夫,长子去从军了,她只能带着幼子在家生活。
  “也不知几时才能回来。”少妇洗着鱼,发出一声叹息。
  怀瑾亦不知如何回答,这个时代的平头百姓就是过的苦日子,她既不知怎么劝慰也不知怎么开解,只能在一旁出只耳朵听听抱怨。
  等到饭都做好了,已经是下午未时了,怀瑾从最开始觉得这户人家活的好惨,到后面听少妇说任何话都已经麻木,统一只回一句:“唉,谁说不是呢。”
  桌上摆了肉,屋里的小孩子两眼放光,就要伸手去抓肉,被少妇一掌打开,小儿立即大哭起来。
  少妇不安道:“家里好长时间没有肉食,丑生是馋了。”
  项羽压根不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怀瑾则把其中一盘肉往小孩面前一推:“吃吧。”
  小孩子这才止住哭,大口吃起肉。
  怀瑾看这母子两吃得这么香,她却有些不是滋味,这菜里只放了油和醋盐,味道寡淡得很。
  可她挑剔之物,对这母子来说,却是难得吃到的美味,这么两厢一对比,她顿时胃口缺缺。
  放下筷子,怀瑾倒了一碗酒。
  这时门外传来笃笃笃敲门声,少妇脸上一僵,怀瑾顿时想到:不会是这女人的相好来了吧?
  少妇并未理会敲门声,项羽反而奇怪起来,见项羽面露疑惑,少妇只好解释:“是我们这里的一个破户,又来蹭饭吃了。”
  说罢她坐不住的起身去开门,小小一个院落,怀瑾看到被少妇挡住的是一个男人。
  他的面容被门楣遮住了,不过能看到身量极高,还能看见破旧的衣摆上满是补丁,似乎还配了一把剑。
  剑是贵重物,不是普通百姓能用的,这人是贵族?既是贵族,为何会蹭饭?
  那边少妇态度恶劣的数落了门外那人一顿,然后进来盛了一大碗饭又放了一块青菜就要端过去给那个人。
  怀瑾看到一个颌骨线清晰的下巴和一张紧抿的唇,忽叫住那少妇:“且慢。”
  怀瑾又夹了很多肉放在那饭碗里,然后把喝剩的半坛酒递过去:“这些都给他吧。”
  “公子心善。”少妇似是很不情愿,她拿着饭和酒出去,不客气的塞到门外男人的手上。
  那人低头往内瞧了一眼,怀瑾便看清了他的眼,这是一个极阴郁的青年男子。
  那人对她点点头:“多谢。”
  然后就潇洒的拿着东西转身走了。
  关上门,那少妇就跟他们说:“这人啊,是我们这里的一个无赖,父母双亡,从小就蹭饭吃。这阵子轮到我家了,躲都躲不掉。”
  怀瑾好奇,既然是无赖,你们为何还要让他蹭呢?况且见那人气质,并不是一个无赖该有的,不过她不好管闲事,只是回了一句:“唉,谁说不是呢。”
  项羽却道:“我看他身上有剑。”
  “听说是他亡父的。”少妇似是有些嘲笑:“这破户,饿死了都不卖那把剑,宝贝得什么似的。要我说,一个大男儿有手有脚,不知道种地干活,只知道拿着把剑装模作样,真是!”
  “……”怀瑾默,说这人有气节吧,又到处蹭饭;说没气结吧,却宁愿饿死也不卖那把剑。
  她也不知作何评价,只好不置一词。
  夜间少妇带着孩子去置杂物的小屋休憩,怀瑾和项羽各占一边榻安睡。
  翌日清晨,少妇又给他们熬煮了豆粥,都是些粗粝谷物,怀瑾觉得有些难以下咽,项羽皱着眉喝得噗嗤作响。
  “今天是个艳阳天呢。”怀瑾看到照射在墙上的光影,粉尘纷飞。
  “二位公子好睡,这时候正是日上三竿,我都去地里除了草回来。”少妇在旁讪讪的打趣道,有些拘谨的搭话。
  吃完东西,她便和项羽准备继续上路。
  阳光虽灿烂,却会让人变黑变老,可恨身边没有一个锥帽,怀瑾暗暗皱起了眉。
  因还在淮阴城内,民房错落分布,路上时有行人,他们只是驾马慢行。
  慢慢悠悠走到一条河边,怀瑾看到远处的桥上围了一堆人。
  “不知又有什么热闹。”怀瑾笑着对项羽说。
  项羽哼笑一声:“乡野之地,能有什么热闹,不过是一群无知村民的自得其乐罢了。”
  但那座桥是必须要过的,等到了跟前,才知道是两个人吵起来了。
  秦朝律法严禁斗殴,因此目前并没有演变成斗殴,站在桥中间的那个壮汉正五大三粗的骂着要过桥的男子,言语甚是粗鄙,还要让对方从自己跨下钻过去。
  “真是欺人太甚。”项羽皱起眉,然而见到被辱骂的那方真的跪下来要钻过去时,不禁露出鄙夷之色。
  怀瑾却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那男子真的从对方跨下钻过去了,周围的都哄堂大笑。
  那个壮汉犹嫌不足,仍指着那个背影过口大骂。
  “你这样的废物,活着有什么意思?不如早些死了算了,我要是你早跳河自尽了!”那个壮汉唾沫飞舞,冲着男子背影叫嚣着。
  可对方显然不太想理他,只是拍了拍身上的土就准备走,竟然显得这壮汉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