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氏看样子也不是很在意,靠在床头,一脸倦怠麻木。
  怀瑾走到门口,对那几个守在外面的侍女说:“去花园让那边的人走远些,不知道少夫人病重吗?”
  侍女们听完,立即答应着,然后小跑着去了花园那边。
  回廊上出现一个小小身影,怀瑾一看,正是项佗。十岁的孩子穿着一身迷你的铠甲,像是个手办娃娃,不知道是从哪里回来的,靴子上都是泥点子。
  “表姑好。”项佗见到她,周到的见礼。
  怀瑾拉住他,往里走,扬声对殷氏道:“嫂嫂,阿佗来了。”
  “咳咳咳咳……”殷氏咳得惊天动地,见到儿子只是高兴了一瞬,然后就骂:“到我这里来做什么!好好在你父亲那里待着!不要做出这幅不争气的样子!”
  前几年见项佗,还是一个玩心重的调皮孩子,这次就完全是一副努力稳重向上的模样,一瞬间成长了。
  但怀瑾觉得,十岁的孩子,不应该是这样的。
  项佗服侍在项李氏身旁,给她拍背顺气,又是倒水,做完这些他才说:“刚刚听着父亲和祖父议事,这会儿他们都歇息喝茶,孩儿就想回来瞧瞧母亲。”
  说着又补充了一句:“跟父亲也是说过的,父亲说他晚上来瞧你。”
  殷氏闭着眼,摇摇头:“你提我做什么?不要提我!”
  项佗在一旁低着头,沉默着不说话。
  怀瑾大约明白殷氏心里的挣扎,项家人都想补偿她,可她自己却无法再面对项家人了。
  她真的不想项声来看她吗?肯定不是的,殷氏对项声一直很有情意,只是她一见到丈夫就会想起被公公杀死的父亲,心里的痛苦就会日复一日的累加。
  “吵着嫂嫂了,真是对不住!”门外一个女声传来,怀瑾倒没听出对不起的意思。
  门口进来两个女子,一身绛红衣裳的是昭氏——龙且的夫人。
  矮她三步做小伏低的是王姬——项声的一个妾室。问都没问就走进来了,殷氏没反应,怀瑾不免皱起了眉。
  “既知道自己吵,还不闭嘴?”怀瑾看到昭氏,神色清冷。
  “竟不知张夫人也在这里,失礼了。”昭氏一看到怀瑾,心里就冒火,她始终没忘怀瑾给她的那一巴掌。
  “当不起你的礼,”怀瑾也不站起,大剌剌的坐在那里,冷漠道:“舅母说过,不许闲杂人等在花园吵闹,你们适才在那笑什么呢?”
  昭氏盈盈上前,甜得腻人的笑容着实刺眼,她道:“今日听到襄城的捷报,难道都不能笑一笑?攻打襄城的将军也是夫人的表弟,夫人难道不为他高兴?”
  她底气十足,龙且为项羽副将,襄城归来龙且如今已是司马,昭氏的底气也越发足。
  “要笑去你自己屋子笑!”怀瑾冷哼一声,昭氏眼中的挑衅和得意她不是看不出来。
  然后看向王姬,更加不客气了:“主母病重,贱妾敢不侍奉?”
  王姬自然没有昭氏这么足的底气,当即讪笑着,道:“龙夫人也是刚到薛城,老夫人让我带她在后院转一转。”
  “难怪。”怀瑾忽露出一个笑,连忙点头。
  昭氏和王姬被她这一笑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怀瑾就道:“贵人与贵人相交,贱人与贱人说笑,难怪舅母会让王姬来接待你了。”
  王姬脸色瞬间青白交加,昭氏怒道:“你说我是贱人?”
  “我可没有说你,你别对号入座。”怀瑾看向王姬:“难道我说的不对吗?还是说,你自认诞下子嗣来,便成为贵人了?”
  诞下子嗣,她也仍是贱籍,项声从不把她放在心上,王姬忍气吞声的陪着笑:“贱妾不敢。”
  怀瑾这才满意的笑了起来,同时得意的看了昭氏一眼。
  昭氏见王姬两个孩子都得项李氏的欢心,才愿意与她说笑,谁知竟被赵氏女如此贬低。
  想反驳,可王姬的确是贱籍,她刚刚也的确是和王姬说笑了。昭氏一张脸憋的通红,拂袖而去。
  “何故理她们?”殷氏喘着气,木然的看着怀瑾。
  项佗则诚恳的看着她:“刚刚,多谢表姑了。”
  昭氏和王姬分明是故意跑到这边来,怀瑾敲打几句,也好告诫她们。
  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怀瑾嫌恶的皱起眉:“还是昭氏的女子呢,竟是这般德行!”真是可惜了龙且那样美丽的容颜。
  又劝了殷氏几句,任氏带着侍女过来送药了,一同前来的还有英月。
  英月一见到怀瑾就高兴得很,可殷氏挣扎着起来给她行礼,英月又忙把她按住:“养着病呢,不要管这些礼数了。”
  任氏和项佗在里面照顾喝药,怀瑾和英月就走了出去。站在外面怀瑾见英月一身珠光宝气,感觉都有些晃花眼了,不由笑道:“你打扮成这样,看来阿缠升官发财了!”
  “不要胡说!”英月嘘了她一声,语气欢快,她揽着怀瑾的手走在回廊上,偷偷笑:“是我这身上重了,阿缠宝贝我这个肚子,但凡有好东西全给我送了来。”
  怀瑾大喜:“几个月了?”
  看这肚子,都还没显怀,只怕才两三个月。
  英月低着头,脸上微微泛红:“才三个月。”
  “阿缠可算是……”怀瑾竟有些老母亲般的欣慰,项伯单身到中年才成亲,快到壮年才有了第一个孩子,她简直是要阿弥陀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