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何的的礼物,肯定是刘邦的意思。
  未必是不知道张良的行踪,只是不敢找到军营里去……是怕传到项梁耳朵里?特意送到她这里,借着和她说话,正好表明了与张良的距离感。
  很巧妙的心思,怀瑾心道,可是今天为什么非要送礼呢?
  刚走回院子,怀瑾迫不及待就把盒子打开了,一块碧绿的玉环躺在锦盒中。
  她见过不少珠宝,这块玉环的成色只能算中上品。又翻了翻,把玉环下面垫的锦布也抽开,怀瑾看到一方有墨痕的巾帕。
  看到布帛上的简短三行字,怀瑾忍不住笑出声,这简直跟搞地下工作似的,有必要这么谨慎吗?还是……她笑容一敛,或许前几天开会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才让刘邦不敢正大光明的见张良。
  就这么怔忪了一小会儿,余光中瞟到一袭月白衣衫,耳畔也响起张良动听的嗓音:“这个时候了,怎么还在等我?”
  张良的头发都有些湿——是浸上了夏夜露珠的缘故。
  他走进院子,看到廊下的矮桌上半壶酒,过去喝了一杯:“不疑睡下了?”
  怀瑾轻轻嗯了一声,过去坐下,絮絮叨叨说起晚上的事:“刚入夜的时候去了一趟表嫂灵堂,与阿佗说了几句话,后来碰到前来祭拜的司马大人,浅谈了几句就回来了。实在睡不着,就坐在外头喝酒,子夜时候阿缠和阿籍也来了,说了会子话。”
  张良安静的听着,等她说完,他便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起外面的事情:“王孙……”
  想到已不是从前了,他换了称呼:“韩王现在真是跟以前不一样了,武信君划来的三千兵马,他竟全盘交付给我。我特意让原伏担任左庶长,更换了他原先的那位内侍,他竟也毫无意见。”
  说着便唏嘘不已:“当年他若是也能如此信任我……”
  那他和韩成也不至于走成如今这个样子。
  听了一会儿,怀瑾从怀中拿出萧何给的那个锦盒,把他回来之前的事说了一下。
  张良看到那方布帛,沉吟着没说话,怀瑾问:“你今夜要去见他吗?”
  张良淡淡一笑,语气从容:“不用见面,我也知道他要做什么,这个时候还敢见我,他胆子很大。”
  “怎么说?”怀瑾问。
  张良便说起来,怀瑾一听便明白刘邦为什么不敢来见张良了。前些日子众人议会时,项梁处处照拂张良,还与韩成戏言,说张良是他们项家的女婿,只是暂时借给他。
  众人又听说张良如今住的地方,是在武信君府邸内院,自然就把他看成了项氏党羽。
  没有人敢挖武信君的墙角,怀瑾默默然。
  “武信君心思缜密,没有他留不住的人。”
  张良的语气听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他淡声道:“他想留英布,英布就成了当阳君。想留陈婴,便给他封地,使陈婴也甘愿为他去督视怀王。”顺便把陈婴留下的旧部全部笼络住了。
  如今为了留下张良,就要为他复辟故国。怀瑾这么想着,倒觉得项梁其实挺真诚的,唯一不好的,就是不给人拒绝的余地。
  见张良看着那封信出神,怀瑾问:“你要见刘邦吗?”
  刘邦现依附楚国,聪明人都知道该怎么做,可张良回想起与刘邦相识,总觉得这个人还保留了很多东西。
  或许,该见一见。
  张良神色只是一动,怀瑾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了,于是笑道:“今夜月色甚美,夫君可愿陪我出门赏月?”
  反正她常做惊世骇俗的举动,半夜非要拉着辛苦一天的老公出门看星星看月亮,项家人听到也不会觉得有多奇怪。
  张良唇角上扬,微风将一缕青丝吹动到他面颊上,儒雅之中平添一股风情。
  于是张良连衣服都没换,就被她拉着出门赏月了,谁知一出门就碰到项梁从外面回来。
  “舅父才回来么?”怀瑾见到项梁也是半湿着头发,衣服都汗湿了大半截。
  后面的随从牵着马去了侧门,项梁走上台阶,问:“这大半夜的,你们做什么去?”
  “陪我去赏月。”怀瑾抿了抿唇,挽着张良的胳膊吐了吐舌头。
  项梁一听,顿时有些一言难尽,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还让男人陪她风花雪月。
  不过这个外甥女不能以常理度之,因此只是看向张良,交代:“你也不可什么都纵着她!”
  张良一张嘴正要回答,怀瑾却哼了两声,觑了一眼张良,有些得意:“他敢不纵着我!”
  项梁摇摇头,想起范增还在书房等自己,虚点了她两下,然后匆忙进府。
  怀瑾和张良打着灯笼走出一截,她才对张良挤挤眼睛:“看来离经叛道也是有好处的!”
  张良抿着嘴,笑而不语。
  走在寂静的小道上,张良忽然笑起来:“若舅父真能说动你来劝我,我还真的会举棋不定。”
  那必定是一个十分为难的局面,幸而他的妻子,永远都站在自己身边。
  “我心如铁,坚不可摧!”怀瑾两手举起做放射状,张良看不太明白这个姿势,莞尔:“姮儿,你现在很像不疑。”
  她放下手,幽幽的瞟着他:“你是说我幼稚!”
  “我喜欢你这样。”张良左手拿着灯笼,右手搂着她的腰,将她紧紧禁锢住。
  她扭过头,偷偷的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