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渊那天回府后,一直站在窗前看着天上的明月。
  侯府的掌事丫头,东悦,已经在他身后站了很久,等着伺候他梳洗就寝。她觉得今天的少爷与以往有些不同。
  以往,就算少爷是去显王府中玩耍,也不会玩一整天的。而且,少爷回来后,就一直握着一个缝得破破烂烂,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出神。
  九渊此刻眼前又浮现出今天紫芊用膳时的样子。
  那狼吞虎嚥,如土匪般吃鸡腿的方式,让他想起了他手下那些士兵,他们吃饭的时候也是这个样。一边是身骄肉贵的八岁大家闺秀,一边是皮糙肉燥大大咧咧的士兵,这两者竟然能找到共同之处,也算是奇闻了。
  她祈愿我永远平平安安!世人都觉得我刀枪不入,无敌于天下,人们只求我保他们平安,有谁会觉得我需要保平安?她竟然帮无敌的‘战神’求了个保平安的护身符。
  他又想起紫芊说她无肉不欢,餐餐都一定要吃肉,还逼着他一起吃很多肉。然而,她却为了求这个护身符斋戒沐浴祈福三天!三天没碰肉!
  想到此,九渊嘴角轻轻牵动了一下。
  他把护身符重新放入怀中,转身接触到东悦的目光,脸色马上又恢復到了冷若冰霜的神态。
  “少爷要沐浴更衣就寝了吗?”东悦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他冷声应道。
  东悦马上转身去准备。
  第二天,紫芊拖着异常疲惫酸痛的身躯,还是坚持在卯时起床了。
  简单地梳洗之后,她强打着精神,开始了这天九渊佈置给她的功课。
  练功虽然辛苦,但回想起生前,为了养活她那个家暴前夫,一个人打四份工,回到家,还要担惊受怕被渣男欺辱,忍受着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折磨,这些她都能熬过来,现在,只是肉体上的辛苦,她不信她熬不过来!
  可是,在经歷了第四次被若蓝用冷水泼醒后,若蓝哭着坚持不准她继续练了。
  她全身湿漉漉地躺在练武场的地上,看着夕阳下飘在天边的橙色浮云,心里悲哀地想着:“难道我在这方面没有天赋?为什么会晕倒呢?明明是照着九渊说的在做啊!”
  “这是怎么回事?”九渊冷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紫芊马上坐了起来,惊讶地看着面前的九渊。
  “你怎么会在这?你今天不是要值守吗?”
  “我就是过来看看你有没有偷懒,看完就回去了。你全身湿漉漉的是怎么回事?”
  “大统领,您就别为难小姐了,小姐坚持照着您吩咐的功课做,结果已经晕倒四次了。每次都是奴婢用冷水把她泼醒的。再这样下去,小姐恐怕连命都...”若蓝在一旁哭着说不下去。
  九渊难得地露出一丝惊讶之情,有点不相信地看着紫芊。
  “你真的完全照着我吩咐的在做?一点都没偷懒?”
  “真的,没偷懒!我是不是没有习武的天赋啊?”
  紫芊委屈而有点不甘心,她可怜巴巴地看着九渊,渴望从他嘴里听到一丝安慰和鼓励。
  九渊震惊之后,轻叹了口气,弯下身把紫芊拦腰抱了起来。
  可以想像,紫芊立时进入“当机”状态。
  此刻的九渊,心里异常愧疚。幸亏他怕她偷懒,过来查岗,不然,可能真会出事。
  他是真没想到,这个女娃会如她所答应的,在他不在的时候也会“认真努力,刻苦练习”。
  他不相信她,他没想到她有这么坚韧的毅力,他料定了她会趁他不在的时候偷懒。所以,他给她佈置的功课是加倍的!这样就算她偷工减料一半,还是依然能够跟上他预定的计画。谁曾想......
  他把紫芊放到椅子上,从若蓝手中接过巾帕,轻轻帮她擦拭着湿透的头发和脸庞,有史以来,第一次用一把相对温柔的声音说道:“你不是没天赋,你很好。是我不好,我应该相信你的。”
  他温柔的声音,原来这么好听!这是紫芊的第一反应,至于他说了些什么,她没接收到。
  “今天就练到这里,从明天开始,把我之前给你佈置的功课,按五成来练即可,可以做到吗?”
  紫芊慢慢转动着双眼,终于开始意识到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如此,原来不是自己没天赋,是他超额佈置了功课。紫芊开心地松了口气,大笑起来。
  “我就说,我天资聪颖,举世无双,博学多才,刻苦耐劳,我怎么可能会没有习武的天赋呢?哈哈哈!”
  又开始胡言乱语,看来是没事了!
  九渊也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此时,他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心刚才一直是悬着的。为什么会这样?他无暇多想,他还要赶回宫中。
  临走之前,又特意转头补充了一句:“如果真的太累,就休息一会再练!习武非一日之功,不需要急。”
  看着九渊消失在夕阳下的身影,紫芊有点恍惚,“他这是在担心我吗?”
  “是啊!小姐,看得出来,大统领刚才抱着您进屋的时候,好像很担心的样子。”
  “是吗?我怎么没看出来?”紫芊自言自语道,接着想起了刚才自己处于“当机”状态,自然是什么都没看出来的。
  唉,这个一跟他近距离接触,就会“当机”的问题很严峻,紫芊觉得自己堂堂一个五十五岁的法官大人,面对一个十五岁的小屁孩,不应该有这样的反应。
  “小姐,您全身湿漉漉的,我马上侍候您沐浴更衣,别惹了风寒。”若蓝出门去准备热水。
  等她舒舒服服沐浴完,躺到床上时,累得几乎立刻就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