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愿说这话时,用酒瓶缺口的地方在地上摩擦,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刺得人头皮发麻。
  但其实他这话也并非全然在说笑,何鸣欠他那点钱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忽然觉得眼下这乐子倒还挺有趣。
  反正他接下来没什么事干,心情好时周旋周旋也没什么。
  没想到何鸣这么不争气,这就要还钱了?
  可这时候的何鸣哪里还敢顺杆子爬,生怕哪里不小心忤逆到了程愿,但即便如此,也不能妨碍他惊恐之下脑子发抽。
  “我、我,明天,最迟明天我一定把钱筹到给你。”何鸣脑子里嗡嗡的,条件反射想到了最原始的担保条件,“你要是不放心,今晚、今晚我跟你走,随便你怎么样都行……”
  换做其他人,大概意思说的就只是把人看着免得跑了。
  可说这话的人是何鸣,他的‘随便’当中,就包括了一些特殊的‘补偿’。
  平心而论,何鸣确实长得不错,也有费心保养,所以才能这么吃得开,以前被借贷平台追账时,他也靠这种方式宽延过期限甚至减少了额度。
  基本等于是以身抵债了。
  不过这会儿程愿还没什么反应,身后的田小安大概是被对方这恬不知耻的话惊呆了,愈发瞠目结舌。
  他迷惑地想,这个世界的人原来都是这么癫的吗?
  “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也配?”
  忽地,一道冷硬讥诮的声音突然响起,却都不属于在场的任意一人。
  许时悬绕出巷口,面色黑沉地走了出来。
  在温泉酒店时,许时悬问程愿去干什么原本是随意一提,结果程愿那缄口不言的态度直接给他整逆反了。
  并且这几天两人见面不是在酒店附近就是在酒店床上,他还从来没在其他地方见过程愿,而且程愿现在不是没工作吗。
  他一时好奇,便在程愿出酒店时前后脚跟了上来。
  只不过在最后一个红绿灯时跟丢了,原本想算了,但他看这附近人都没几个的环境总觉得有事,便让司机绕着找了几圈。
  最后还真让他看见几个黄毛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
  许时悬赶紧下车往这边过来,没想到一来就听见这么句不自量力的脑残发言,再一抬头,上次和程愿拉拉扯扯的那个小鸭子也在!
  操,搁这儿养蛊吗?
  程愿回头一看,也有些惊讶,没想到来的人居然是他。
  可不及他反应,对方竟直接越过他,一脚将何鸣踢到了墙上,皮鞋在对方身上碾磨间,阴森森地说:“随便是吧,行,那老子找人剁了你,你可别叫。”
  许时悬比程愿粗暴得多,看起来也比程愿更加心狠手辣,总之听他的话,绝不会叫人怀疑他是在开玩笑。
  并且此刻何鸣从下往上看着许时悬的脸,骤然想起21号那天晚上,这不就是那天晚上他想搭讪没搭上的那个吗?!
  电光火石间,他又想起,所以那晚他抱着的人竟然是程愿!他们是什么关系?
  何鸣并不清楚眼前这人的背景,但经那晚同事转述的排场,知道对方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至少想要悄无声息地处理了他,应该不会太难。
  何鸣浑身筛糠似的抖着,这才恍然惊觉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得罪的又是什么人。
  他的恐惧到了极致,竟是一时没绷住防线,裤子湿了半边。
  许时悬见状蹙了眉,嫌弃地收回脚,顺手拉着程愿退远了些。
  退开时下意识往不远处田小安的方向看了一眼,只是眉间戾气未消,吓得田小安‘嗷’一嗓子转身拔腿就跑了。
  趁此时机,何鸣也不敢再有任何闪失,十万火急之下,筹钱速度直线上升,不出五分钟,便连本带息地打到了程愿账户上。
  然后魂飞魄散地开始求情说好话。
  钱既然已经到位,接下来自然就师出无名,程愿突然也觉得没什么意思。
  他捡起碎屏的手机,在何鸣准备要给他磕一个之前,转身走出了巷子。
  来的时候没有注意,出去之后程愿这会儿才发现,这里距离他租住的地方好像不远,都在一片老城区。
  正当他想着要不要顺道回去一趟时,手臂上骤然传来一阵力道。
  许时悬拉过程愿的右手,摊开他的掌心,发现上面赫然有几道伤口,还在断断续续地往外渗着血。
  “怎么回事?”许时悬眉心紧蹙,语气明显沉了下去,“他们弄的?”
  程愿看了眼,应该是刚才敲酒瓶不熟练,不小心被划拉的。
  “自己弄的。”他不甚在意地收回手,“没事。”
  许时悬却不放手,抬头目光四下搜寻,最终锁定了不远处的一个药店。
  他强硬地拉着程愿往那边去,然后自己进店买了碘伏纱布等处理伤口的药品。
  坐在外面的椅子上处理伤口的过程中,从消毒到上药,程愿一直都没吭声,仿佛没有痛觉似的。
  许时悬平时哪里干过这种事,但他动作小心,时不时还会轻柔地吹吹,最后还尽力给包了个还算漂亮的蝴蝶结。
  处理完毕之后,两人静坐着,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
  最后许时悬轻叹一口气,问道:“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来这儿了。”
  程愿轻轻扯着手上蝴蝶结的带边,一时间没有回答。